第 16 章
两人回到家时早已过了午饭的点，苏妤快手快脚的给秦氏煮了面，秦氏忙碌了半晌又受了一肚子的闲气，早已饥肠辘辘，埋头吃了满满一碗面，才把今日之事细细道出。
原来今日只有秦氏一人出摊，周寡妇家的两个小孩见苏妤不在，又跑到摊子上缠着秦氏要肉吃，秦氏也硬下了心肠不理会。
今日生意是出乎意料的好，秦氏一个人忙得直打转，其中一个小孩趁她不注意，踮着脚直接伸手到卤锅里偷肉吃，那卤锅一直用小炉子温着的，小孩的皮肤本就细嫩，那孩子一下子就被烫哭了，手从锅里拿出来的时候已经红肿的像只卤熟了的猪蹄。
“那周寡妇上前就骂我黑心肝，说要是我肯给她孩子块肉吃，孩子哪会被烫，张口就要陪她5两银子，我说先送孩子去医馆，她还是拉着我不依不饶的要赔银钱，还是那些围观的人看不过去了，劝她孩子哭的可怜先送孩子看了大夫再说其它的，她这才抱了孩子，我们一起去了安和堂。”
苏妤听了也很是气愤：”她那人看上去温良无害，上次的事我只当她是个爱占人小便宜的，没想到还擅长勒索，倒打一耙，阿嫂你没有同意陪她银钱吧？“
秦氏是个心软的，又不擅长与人争吵，苏妤真怕她答应了，5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她们这些天码头摆摊风吹日晒，每日也才得三四百个铜子。
秦氏摇了摇头：”我也不是个傻的，只把孩子的医药钱先出了，但我一向不擅长与人争那些，就说5两银子不是小钱，要先回家和家里人商量。“
苏妤赞同的道：”阿嫂这般处理就很好了，那孩子不管怎麽说也是在我们摊子上被烫伤的，我们出点医药钱也是应该，可5两银子的赔偿却是不能轻易答应，明日我倒是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第二日，苏妤姑嫂到了码头，发现周寡妇的摊位还空着，往日周寡妇来的都要比她们早，苏妤本已做好了准备，她们一到周寡妇就会冲上来跟她们讨要赔偿，来的路上本是鼓了一肚子的干劲，瞬间就有些泄了。
事实证明苏妤的劲泄的有些早，正是她们摊前围满了人，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带着周寡妇和三个孩子扒开摊子前的人挤了进来。
苏妤正忙着摊饼，感受到摊子前的躁动下意识的擡起头来，一早上的忙碌，她白皙的脸颊被热气熏得粉扑扑的，额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衬得一双大眼睛越发晶亮。
那男人眼前一亮，好个标志的小娘子，可好看不当饭吃，他今日是来讨钱的。
宋大强一把抱起烫伤的孩子，恶狠狠地对着苏妤两人道：”我侄儿的手被你们烫成这样，以後没准都废了，你们今天要是不拿出30两银子，我有你们好瞧的。“
秦氏听到30两，心里一惊，问周寡妇：“你昨日不是说5两吗？”，就是5两她们也没打算陪啊。
这宋大强原本是个小混混，吃喝嫖赌样样来，两年前打伤了人，被收了监。
前几日刚出狱才得知两年间爹妈大哥相继都没了，少了几个管束他的人，宋大强自是没啥伤心的，可也没人养活他了啊。
他只能借口房子是爹妈留给他的赖着周氏这个寡嫂，周氏不给钱，他就要把母子几个赶走。
昨日儿子被烫伤，周氏没有讨到银钱，回家就把这事告诉了小叔子，她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小叔子的德行，这样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两人当即就商量好趁着苏妤家摊子生意好的时候去要赔偿，也不能只要5两，要30两，到时两人平分。
周寡妇除了想要钱，心里还有另外一层打算，她好几次都看到衙役们到苏家的摊子上买吃的，看情形和那些衙役很是相熟的样子。要是要不到钱，依宋大强那个无赖冲动的性子，很有可能会砸了苏家的摊子，没准还会伤着苏妤姑嫂两个，要是闹出大事来，苏家和那些衙役相熟，宋大强肯定讨不到好，最好再被抓大牢里关着。
只是她却要把自己从这事中摘出来，是以她也不应秦氏的话，只是搂着两个儿女哭诉抹泪。
宋大强对着秦氏啐了一口：“呸，5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摊子。”
围观的人见那宋大强的胳膊比两个小娘子的大腿还要粗，都小声的议论，这姑嫂两个今日怕是难以脱身了。
苏妤握紧了锅铲大声的道：“我们一个子儿都不会赔，你侄子是自己偷肉被烫的，我们出医药钱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让大家夥评评礼，哪有自己没有教好小孩偷东西被烫了，来找被偷的人赔钱的，我还没找你赔我那锅卤肉呢。”
衆人对着宋大强指指点点：“是啊，自己偷东西被烫了，哪有脸让人赔啊。”
宋大强回头凶狠的瞪着围观的人，衆人不想惹上这泼皮忙禁了声。
“不赔钱是吧”，宋大强伸手指着苏妤两个，一把放下怀中的孩子，擡脚就往煎饼的炉子上踢去。
围观的人都赶紧躲远了些，周寡妇也忙拉着几个孩子躲进了人群里。
秦氏眼急手快的扯着苏妤避开，转身端了面盆就冲那人的脸砸过去，苏妤都有些看呆了，没想到她一贯温柔的大嫂还有这彪悍的一面。
宋大强捂着鼻子，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面糊，额头上青筋跳动：“老子今天非要杀了你们。”
苏妤忙用抹布包了卤肉的砂锅，秦氏也抓着炉子的两个提手，只待那人上前，就往人他身上砸去。
正在这时，顾清阳带着一队衙役穿过人群而来，他厉声一喝：“谁在这儿闹事？”
本来巡街的活轮不到顾清阳做，只是他这些天查凶杀案查的头昏脑涨的，想着出来走走放松下，没想到就遇上了这事。
他看着拿着东西作势就要往人身上砸的姑嫂两个，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下，心里暗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苏妤看到顾清阳像见到久违亲人似的，忙放下手中的砂锅指着宋大强道：“顾捕头，是他在这儿闹事，要砸我们的摊子。”
在临安府里混的人就没有不认识顾清阳的，长得倒是温文儒雅，却不乏雷霆手段，宋大强一见到他立马就萎了，忙从人群里扯过手被烫伤的孩子，装可怜的道：”顾捕头，您瞧，我侄儿的手被她们烫成这样了，她们却不愿意赔偿，还砸我。“
“呸”，苏妤对着他啐了一口：“你侄儿的手是他趁我阿嫂不注意，在我家的卤锅里偷东西吃被烫的，跟我们有何相关，我们给他出医药钱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砸你嘛“，苏妤指着地上被踢翻的锅和炉子：”是你把锅炉往我们身上踢，幸亏我们躲的快，不然这会不知伤成啥样了。“
宋大强见苏妤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辩驳起来也伶牙俐齿的，顿时火冒三丈，把顾清阳也丢在了脑後，擡起拳头就要打人，顾清阳一把扭过他的手腕，只听得咔嚓一声，宋大强一声惨叫忙求饶：”顾捕头，疼，别扭了，胳膊断了“。
顾清阳见他疼的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手上一扭一按，又是一声惨厉的大叫，顾清阳这才松开他的胳膊，云淡风轻的道：”我在这儿你都敢动手打人，怕是牢饭没有吃够吧。“
顾清阳露的这手看得苏妤两眼两晶晶的，眨眼间的功夫就能断骨接骨，她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要是她能学会这招就好了。
宋大强活动了下完好无损的胳膊忙道：”不敢，不敢”，他是块滚刀肉，到了这时都还不死心想勒索苏妤她们一笔，又舔着脸讨好的道：“那您看我这侄儿的手怎麽赔啊，您可要给我们讨个公道，我这侄儿小小年纪的就没了阿爹，就他姆妈带着他们三个，一屋子的孤儿寡母，可怜啊。”
“大嫂，你快把孩子们领过来给顾捕头看看，让顾捕头看我们做主”，宋大强冲躲着人群里的母子三人招了招手。
周寡妇咬了咬牙，一手牵着一个孩子领到顾清阳面前，顾清阳见母子三人情形惨淡，声音温和了些问道：“孩子的手到底怎麽伤的？”
苏妤和秦氏也都提着心，等着周寡妇的回答，周寡妇定了定心神道：“是被秦娘子烫伤的。”
秦氏一个好脾气的人，听了这话都气得差点仰倒：“周娘子，你可要摸着良心说话啊，明明是你家孩子在我家锅里偷肉吃被烫的。”
苏妤压下心中的火气，蹲到手被烫伤的孩子跟前，尽量露出自己最亲和友善的一面：”乖，你告诉姐姐，你的手怎麽烫伤的，小康要做个诚实勇敢的孩子奥。“
那孩子只看着苏妤不说话，苏妤又问了两次，他突然张嘴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周寡妇心中松了口气，忙走过去一把搂住儿子：“你别逼小孩了，就是你大嫂看孩子找她要肉吃，嫌烦，烫了孩子。”
苏妤站起身来望着围观的人群，神情郑重的道：“各位中昨日如果有人见到这孩子是如何烫伤的，烦请站出来说个公道话，我们姑嫂在此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