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案子
上午9点,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零星飘着几朵云。
横架莫江的秀水大桥与距离大桥较近的二龙码头上,聚集了很多人,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对桥墩下方指指点点。
最先赶到的派出所民警已经在码头拉起了警戒线。
江上警察向孙卫东报告案情:“报警人是个垂钓爱好者,每天早上都到秀水大桥钓鱼。”
他指着一边正在做笔录的老人说:“今天8点多,他准备回家时,发现从江上游飘下个白色物体,飘到桥下时,被中间的桥墩拦住了,发现是尸体后就报了警。现在尸体已经打捞上船了。”
孙卫东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维持秩序。
陈束跟在孙卫东身后拿着小本子奋笔疾书。
赵起站在江边,等到捞尸船一靠岸,他就抢在鉴证人员前面,带着手套翻看尸体。
“哎哎,看看就行了,别乱动。”孙卫东说,“给人家鉴证科的兄弟让让地方。”
赵起翻看了尸体的手指后,站起身给瞪着他的法医蒋勤青让开位置,“孙叔,这人看起来是淹死的,应该泡了有一天了。”
“先别忙着下结论,还得看尸检结果。”孙卫东说。
不一会儿,法医蒋勤青初步勘查完毕,收拾好勘察箱,向孙卫东汇报情况:“死者男性,身高1.8米,年龄在30岁至38岁之间。尸体口唇青紫,口鼻腔有蕈样泡沫,指甲紫绀,体表没有明显损伤,初步判断为溺亡。”
他扫了眼周围环境,补充道:“综合尸斑丶尸体腐败程度丶水温丶江水流速和气候情况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天内。另外,尸体上没有找到任何可证明身份的物品或证件。”
蒋勤青,35岁,梳着中分短发,眉眼疏淡,瞳孔略带蓝色,总是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从医学院毕业后,他就考入了刑警队,从事鉴证工作8年,为人有轻微洁癖,加上工作中的“吹毛求疵”,被警局内部诟病。
“辛苦了,先拉回去,看看有没有人来认尸。”孙卫东说。
赵起第一次出警有些兴奋,尸体被拉上车,他也跟着要上车,结果被蒋勤青堵在了车门外,两人无声对峙。
孙卫东忙将他拉走,以免被暴躁的蒋勤青来一刀。
勘察现场后,孙卫东三人走向停在路边的玛莎拉蒂,发现一群人围着车闲话。
一个满脸疙瘩的年轻人伸手摸了一把车盖,还照了照后视镜。他转头稀罕地与同伴说:“玛莎拉蒂啊,得两三百万。老子要开上这车,那美女还用追,早自动排队进怀里了。”
“这车是挺酷哈,不知道哪个富二代开的。”同伴纳闷,“怎么停这儿了,也不怕刮到。”
卷发女人劝疙瘩小夥:“哎,你快别往上靠了,刮掉一块漆,咱得赔一年工资。”
疙瘩小夥不仅没听劝,还往上蹭了蹭,坏笑着说:“哎,你们说,这江下边捞死人呢,这车又正好停在这,会不会死的就是车主啊?”
“哈哈哈,还真有可能。”同伴凑趣儿,“这是炫富碍着谁的眼了,被人劫富济贫了。”
“那这车正好济我了。”疙瘩小夥说着,还在车上拍了一下,结果车突然响了起来,吓得他一哆嗦。
卷发女人一脸惊恐:“你用那么大力气干什么?看把车拍坏了。”
疙瘩小夥叫道:“我没用劲啊。”
看车响个不停,围观的人纷纷散开,以免惹上麻烦。
同伴说道:“快快,咱们也走吧。”
“对对,快走。”几人说着匆忙往人群外走,恰好给赵起等人分开一条路。
赵起面无表情地与他们错身而过,按了下钥匙,警报声立刻停止。
赵起打开副驾车门,“孙叔,请上车。”
“嗯。”孙卫东沈着脸坐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
陈束自动坐到了车后座。
在众人诧异的神色中,赵起启动车子,玛莎拉蒂顺畅地开走了。
疙瘩小夥张着嘴,半天来了一句:“厉害了,我的国!警察都开玛莎拉蒂了!”
车开出一段距离,陈束才笑出声,孙卫东也微微笑。
赵起一边开车一边问:“孙叔,尸体体表没有伤,看起来也不像是中毒,这不可能是他杀吧?”
“这也不一定,水泡过的尸体确实会抹掉很多线索,但有些痕迹还是会被法医发现。”孙卫东说。
陈束问:“师傅,咱们市江多水多,每年江里发现的尸体多吗?”
“是不少,不过多数是意外溺亡或自杀,咱们市的治安情况还是不错的。”孙卫东擡头看看两人略失望的表情,“你们这态度不对头啊,积极工作是对的,但也要世界和平嘛。”
“哦。”两人答应一声,一脸口不对心。
回到警局,孙卫东感觉有些口渴,拿起水杯却发现喝没了。
陈束见了,很勤快地拿过孙卫东的水杯,又把自己水杯夹在腋窝下,问赵起是否喝水。
赵起想了想,拿着水杯跟着一起去打水。
看着热水咕咕地淌进水杯,将枸杞丶大枣冲泡起来,陈束放松地说:“这次咱们好歹也算是出外勤了,你和潘队那档子事应该算是过去了。咱们以后好好干,再也不用当码字机器,不用坐冷板凳了。”
赵起接着热水没接陈束的话。
陈束接着开导:“要我说,那事你也有错。你一个小新人怎么能上班第一天就顶撞上司呢?而且还是顶头上司。潘队毕竟是领导,不行你先低个头,认个错算了。”
水接满了,赵起拧紧杯盖,塞给陈束:“帮我拿回去,谢了。”说完,转身出了茶水室。
“哎,你干嘛去?”陈束想,要道歉也不用这么快吧。
“上厕所。”
赵起也知道报道当天的事情他莽撞了,但任谁被再三鄙视丶再三羞辱都会回击。但既然他可以办案了,说明人家给了梯子,那自己是不是也该就坡下驴呢?
这么想着,他上完厕所,刚要推门出去,却听到了潘正道的说话声。
“老哥,那个案子怎么样?”
“目前没看出什么异常。”孙卫东说。
“我估计也就是个意外溺亡。秀江这段时间大排档又开起来了,年年都有喝多了掉江里的。如果没有疑点,找到家属就尽快结案吧。”
“再看看吧。陈束他们头一次接案子,借着这个案子让他们练练手也是好的。”孙卫东笑着说。
潘正道看了孙卫东一眼:“你还真上心了?他们一个是目的不纯的愤青,一个是混日子的二世祖,你可再有三四个月就退休了,别让他们把你拖累了。”
“你呀,别对他们有偏见。”孙卫东反驳,“年轻人嘛,还不让人家犯点错了?改了就好嘛。”
“别的行业犯错还有弥补的机会,咱们犯错可是拿人命去填的。”潘正道按了下水龙头,仔细清洗双手,“要不是最近队里事儿多,忙不过来,我也不会让你带着那么两个人办案子。”
孙卫东听了,笑着摇摇头。
潘正道看了说:“你笑什么?我可跟你说,嫂子都和我打招呼了,让你多休息。你要是身体扛不住可得立刻跟我说,别硬挺着。”
“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孙卫东不以为意,但想到跟个不定时诈弹似的心脏病,他追问,“万一我这边办不了,你打算让谁带他们俩?”
潘正道抽出纸巾擦擦手,轻嗤一声:“你要是办不了,他们还办什么办?看谁案子进度快就给谁呗。”
孙卫东一楞,擦了手跟出去,“哎,你这是什么话?你不要对他们有偏见,得给年轻人机会嘛。”
“什么机会?局里尸位素餐的人已经够多了,再来几个,案子还办不办了?”说着话,两人越走越远。
赵起从厕所出来,看着微微晃动的门若有所思。
当天下午,他们从辖区派出所了解到,没有人报失踪,於是发布了认尸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