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曲釜宫内。
清晨,查共时连翻几次身,梦里浑身不自在,她翻来覆去,直到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被子的一角垫在枕头上,这样才觉得躺在床上的梦里比起床来得更舒服些。
“小姐?你醒了?”
查共时听见春草在床前叫她。
她记得今日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临安侯唯恐有败露的曲水宴她也早就将他们二人的婚后幸福表演得淋漓尽致。除此之外,别无其它事,怎的还这样扰人,连个懒觉都睡不好?
她想要回答,想告诉春草今日无事,别来烦她。却卡在半梦半醒之间,张不开嘴。
“小姐,小姐?”丫鬟春草又接连唤了她几声。
春草看着翻了个身面冲墙面,酣酣大睡的小姐,主子结了这姻缘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小姐可是个执拗守时的人,事事都要严格约束自己。
可如今,实在没有个侯夫人的样子,更别提还指望她记得今日是兄长的诞辰,该准备些什么。不过没关系,小姐如此放飞自我,倒也难得。
“小姐,起床啦!!”
春草喊得很大声,她倒不怕被小姐训斥,因为从前,小姐就说过,如果因为她自己忘记了事情,春草提醒的及时,便是春草做得对;若是因为春草怜惜小姐的睡眠,在重大日子时没有按照约定好的唤起小姐,那小姐忘了,丫鬟又不语,倘若因此错过耽误了事,那才是真的有过错。
听到春草的这几声“小姐”,彻底是把她从梦里拽了出来,以至于她忘记刚才的美梦做到哪里,无法继续延续地梦下去。
“春草~你能不能别来烦我,让我多睡一会,今天是周天吧…又没有什么事。”
查共时呼噜呼噜说了一大串,春草听的半清不楚。
春草可记得上次,就是因为她想要小姐多休息一会,误了小姐去香坊学习的时间,这次可不能像上回似的无意间的过失,受小姐责罚。
春草索性冲到床前,将贾锦容拽了起来。
查共时忽觉自己身子一轻,被人从有吸铁石魔力的床上拽飞,坐了起来。她睡眼惺忪,心里憋着一团火。
紧接着,春草拿来湿了水的绢布,往她的脸上一擦,她彻底清醒过来,有种灵魂抽离肉体,又被人强制开机之感。
待清醒好一阵后,查共时抬起脸,美丽的脸蛋上顶着一头毛躁的头发,她真诚发问:“春草啊,今天是什么天大的事?以后如果不是地球爆炸……或是天降异象,谨记,别叫醒我。”查共时摆摆手,微笑着往后一仰。
“嗳?小姐小姐,怎么又躺下去了?”
春草无奈的挠挠头,
又说:“今天是贾公子的生辰啊,小姐不要准备些什么?”
床上传来贾锦容的声音:
“贾公子?大哥啊?他不是过过了?”
查共时算起贾漠,他属摩羯座,是腊月之末,正月之初,这都三月了,该是早就过完了。
“不是不是,小姐的记性真好,大公子确实已过了生辰,今日是二公子的。”
春草尴尬的笑笑,捂着嘴问小姐送些什么。
查共时正正躺着,忽而一翻身侧躺过来一侧的拳头撑着歪斜的脑袋,她另一只手玩绕着榻边的珠帘,心里盘算送什么生日礼物给他比较好。
毕竟是白羊座,该送些新鲜玩意。
“不如,就送他一副画?”
听到小姐又要送画,春草连忙摇头,她说:“小姐你忘了,大公子生辰您就送的字画,还是常州三怪长蚺仙人绝笔的山水水墨图,这般上品,怕是再送什么画,都比不过了。”
“是吗?”查共时犯了难。大哥二哥如此真心爱小妹,以至于寻常见面他们就把星座攻略了,若是她敷衍了事送幅不如大哥的字画,没有新意不说,还不如兄长的,肯定难免攀比,这样……的确不太好。
“春草,你方才说……我送大哥那幅什么怪仙人画的,能不能再让他画一幅给云初哥哥送过去。”
春草不知道为何,压了音量小声提醒:“小姐,那幅是绝笔……”
绝笔?
“怎么,绝笔也可以复出啊?春草,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塌房了的小鲜肉还能换个地区和艺名继续火呢?侯夫人让他笔不绝,他敢绝?”查共时说的滔滔不绝,自从她特别喜欢的一个画家出事之后,她忽然对这个世界和人性有了新的认知,人生在世,谁能抵挡得住财权色呢,只要她给的够多,这个什么仙人就是绝了后也要还俗。
春草走近贾锦容,劝道:“小姐,你说的行是行,不过,让仙人画出来,再由京城送往临安,少说也得需个两三天,二公子今夜便庆生,这也来不及了呀~”
查共时指尖旋绕的珠帘被松开,随着惯性往别处各个相反的方向悠荡。
“不是,那这迫在眉睫了,春草你才提醒我?”查共时觉得奇怪。
“小姐,不是我说,你变了,先前小姐不都是提早一个月就准备好了哥哥们的贺礼,从未忘过。”春草嘟囔着说。
查共时猛的翻身,利利索索滚下了床,恍然大悟道:“春草,我没变,其实我早就给云初哥哥准备好了贺礼,就藏在临安家中,只是我近日疲于和临安侯赴宴,竟一时忘了,春草你拿纸笔来,我写封信告诉云初哥哥那礼物藏在何处。”
春草出了侯夫人的寝屋,去书房取笔墨。
春草刚出了门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门便开了。
“春草,让你拿信纸,竟然这般快。”查共时低着头俯身在床底翻找着什么。
燕西宸走进来,听到贾锦容要信纸,便随手将桌上的描摹纸递给她。
查共时正专心致志的研究这床板所用木材,她忽然发现这木材的颜色和敲击起来的质地与澜庭华府的立式摆钟一般无二,或许可以用此种木材仿造个外表来代替真的摆钟。
她心想如此,别的不说,至少能糊弄公主,让她顺利把真的穿越神器搞到手。
她要信纸,也正是迫不及待为了告诉回到翰林的萧存墨。
“这一张不够,去书房多取几张来。”查共时头也没回的,把纸还到春草手里。
“一封还不够容儿写的?那容儿要写几封给那个人?”
“您就甭管啦~~”春草声音哑了?查共时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慢慢转过头,看到临安侯端着架子站在背后。
“嗳?侯爷,是您啊”查共时恭敬的行了个礼。
“容儿不必行此大礼,本侯可担待不起。不过,本侯倒是想知道,容儿怎么突然有兴趣写信,写给谁呢?”
查共时一时语塞,她怎么刚开始计划就被逮到,这回,她一定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个钟她偷定了。
“没什么,写封家书罢了。侯爷不知道,今日是容儿哥哥的生辰,如今容儿是侯夫人,随侯爷在京行事,但也不能忘了亲人不是?写信自然也是要寄回临安家中问候兄长。”
查共时边说着,边楚楚可怜的站了起来。
未来得及披外衣,粉淡的襦裙包裹着她的身形,线条流畅圆滑,勾勒出柔和的曲线。
燕西宸看着她的眼睛,眼神竟不自觉的躲闪,他怎么能这样怀疑贾锦容。她再可疑,这个年纪也只不过是想寄封家书罢了。
“没事,容儿莫怕,本侯只是问问容儿还有何需要。若是墨水砚台有缺的,尽管告诉我,我会让叶桐去取,送到你这里。”
燕西宸声音低沉,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波澜,与以往的不羁和冷静不同,倒似春水泄露,徒增一抹柔情。
“侯爷莫再吓我,容儿还当是侯爷……”
?
“当是什么?”燕西宸棕黑的眉峰微微抬高,疑问道。
“吃醋~”查共时伸出手,手背轻轻拍拍他的胸脯,扬起下巴笑的骄纵烂漫。
情字倚着某人心,情授之以把柄。
“容儿记得?”燕西宸语气缓和,携着一丝欣慰。
“啊?记得什么?”查共时不明所以,看他的样子,不会发现什么了。
“看来容儿是不记得了,昨日,夜中,容儿,在梦里……”
“我说什么了?”查共时唯恐梦中说梦话,别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先前他便对她的身份抱有怀疑,苦于没有她本人证词的坦白,否则唯恐不能除之而后快。若不是她还有些用处,既已落把柄,就差落人口实。她不能再因为其他什么引起临安侯的警觉。
“容儿说什么,当真睡醒就全忘光了?”燕西宸语气变得轻浮,挑逗似的逼贾锦容自己坦白。
可是她哪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梦话。
难道说了什么情定终身的话,让临安侯浮想联翩?
不不不,她不是这样的人,人要脸树要皮,她等临安侯先开口。
燕侯看着面前的可人儿,一言不发时倒也醉人儿,他似有似无回味着:“可惜啊,容儿忘记了自己的诺言,不过本侯记得便可。”
“燕西宸,你…”查共时被他这副样子气的满脸通红,转身欲要离去。
“对,昨夜本侯就是夫人现在这样想要转身离去,可是夫人抱住我的腰,死也不松手。无论我怎样挣脱,都无计可施……”燕西宸神色留恋,模拟着昨日的情景。
“好了,别说了……别再往下说了。”查共时浑身打了个冷颤,话里话外仿佛许多虫子贴在身上爬,甚至感受到虫子的触足虚溜溜的移动,甩也甩不掉。
“那我没对你说什么吧?”
查共时又羞又恼,强忍着破碎的道心问。
这时,春草抱着一沓厚厚的信纸进来,两步倒过来,把怀中抱着的一捆纸放到书案上。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你要的纸张拿来了,这些够写的吧?”
“侯爷好”春草放下纸,转脸才看到侯爷站在小姐身后。
“嗯?这么多啊,够了,足够你家小姐写的”燕西宸命春草退下去,说要亲自陪着夫人写家书。
听到临安侯这样说,春草欲退下。
查共时使劲的朝春草使眼色,春草愣了半秒,又秒懂似狂点头,出了寝室门,还将门关的严严实实才肯离去。
查共时彻底绝望,这假的主仆果然不连心。
她回过头,苦兮兮的愁容变成笑脸相迎,她牵起侯爷的手,引至笔墨纸砚前。
燕西宸大手一挥,铺开纸张,却转到旁侧磨起了墨。
一推一回,汩汩的黑液从砚盘流出,浸润到毛笔笔尖。
女子的纤纤玉手执起笔,本是轻轻蘸取。可是手腕外侧被一道重重的力扯了下去。毛笔竖直的软毫被重重弯成九十度垂直的折角,压在砚台上。
过量的墨水从第一张信纸慢慢渗透到底层。
她愤愤闭上眼,腰间被折过去,上身往后仰着。像任人弯折的毛毫,也像竖提弯钩,任意组合书写的笔画。
腰窝突如其来触到一圈暖流,
她耳边则响起熟悉的言语:“侯夫人别忘了,本侯何时守过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