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凡人有从不哭泣的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建国并不清楚。
“但如果有，那个人一定非常了不起。”
他从未见柳嫣哭过，那是他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人。
…………
博涵瞬曾说过：“自私并不可怕，但前缀加上一句毫不犹豫就显得恐怖之极了。善良当然可敬，但前缀加上一句犹豫，善良就成了世间最无用的东西。”
救人的时候，凌龙从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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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嫣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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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经过家门口，停车然后顺便拯救一个命悬一线的少女。需要多久？凌龙的答案是一秒。李忠匕首挥下的那一刻凌龙才刚从车窗里望见，下一秒已经飞身过来推开来了柳嫣。车门是撞开的，身子是飞过来的，匕首自肩膀斩至腿骨，血流如柱。柳嫣尚未从震惊中醒来，她只当这是一个梦。不！哪里有这么荒唐的梦，梦里的凌龙倒在血泊里。她抱着凌龙的两只手浸透了鲜血，血液的粘稠感那么真实，即使眼泪遮蔽双眼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眸之下浮起一只手，凌龙捂住她的口唇叫她不要再叫嚷，柳嫣牙关紧咬泪如泉涌。
凌龙分出另一只手捂住胸前。他是怪物，但心脏碎裂也会死，内脏流出来也会死，脑袋切掉也会死。他集中精神恢复，外皮在缓慢愈合。他虚弱地看向李忠，问道：“老师，你意欲何为啊？”
李忠并不回话，再操起匕首就要刺向身后的柳嫣。凌龙抬手制止他，胸口斩伤再次绽开。柳嫣见了，怒火中烧举枪便射，李忠躲了半步又来进攻。凌龙双手抱住李忠向前一推，高声喊道：“所有人，快带柳嫣逃走，快！”
李忠再想追时，凌龙已经挡在面前，鲜血随裤管滴答在地。
李忠摇头苦笑，问道：“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凌龙毫不犹豫，说道：“我可以！”
师徒俩再无絮叨，李忠早发一拳，凌龙脚步错动，早已避过，身形一闪，又伸指戳向他背心。李忠见他脚步不稳，本以为可以速胜，怎料到他反击如此之快。再丝毫不敢怠慢，当即回身一记旋掌，后发先至，撞击凌龙面门。凌龙哈哈一笑，竟然不避不让。非是躲避不及，实在是机会难得。施巧劲，熟招式，凌龙都自认比不过老师。便只好使这一招以退为进，他凌龙皮糙肉厚，一拳尚打不死；而老师的身体尚属凡人，未必接的下凌龙一指。李忠猛吃一惊，却不慌乱，右掌急挥，将凌龙一指打偏。值此时凌龙力气已然回了三四分，胸口之伤已经止血，便蹬地暴起。吐出一口长气，凌龙精神一振，使出洪拳，自远逼近，招式连绵不绝，行云流水。此拳系李忠所教，凌龙昔日使出从未获胜，今他气息不稳力道不足，但速度却胜过往日，便是这一套拳就知他下过苦工。李忠欣慰一笑，见他拳路严谨，毫无破绽。只运劲于背，硬接他这一掌，同时右拳猛挥。两人各吃一拳，按理说当算凌龙小胜，但凌龙毕竟有伤，一拳过胸，伤口便又崩裂；李忠却也未得便宜，虽说他奋力抵挡，终究凌龙一拳力大，不觉嗓子一甜。他猛地仰头，就将血咽了回去，叫一声“痛快”，又和凌龙战到一处。
凌龙已然失了先机，再想取胜，难矣！
李忠稳住下盘，也使洪拳，招招凌厉狠辣，回回先于凌龙。凌龙只得东闪西避，被攻得急了，纵身一跃，飞上半空。人影渐小，忽又急坠，光影渐大，从天而降乃是一记头槌。这一招，碎裂空气燃起火花，势不可挡。
铁头之下，众生平等。
李忠再不耍什么招式，赢什么功法，只迈开两条凡腿，纵身跃下船去，疾驰而躲。耳边听得，头触船身，击崩若摧，比起01导弹轰炸02时也不逞多让，山谷之间尽是散落的铁木零件。慌乱之中，凌龙紧捂住胸口腹部，以求早些复原。李忠手护在半空，刷刷点点拦了一把碎铁，旋即又以满天花雨手法向凌龙激射过来。凌龙急忙躲闪，李忠早就近身，一拳一掌，凌龙急忙护住要害。自下而上又是一脚，凌龙被踹在半空，回落之时正落在李忠脚边，又是一脚正中小腹。空中滚了几番，撞断两三棵怪树，李忠已飞身赶上。凌龙忍痛急睁开双眼，匕首已然架在脖子上。
然而……
“好啦，师父认输了。”，一语说完，李忠收了匕首，从怀里掏出半打绷带，胡乱地缠在凌龙胸腹。
凌龙盘腿坐下，并不担心李忠加害，只是疑惑。如果有人和他说：“老师要杀你。”，他只当是无稽之谈。但今日跑了个稀里糊涂，又打了个稀里糊涂，败了个稀里糊涂，实在难叫人不疑惑。
凌龙便捡着紧要的问了：“老师，为什么要杀柳嫣？”
李忠与他对面而坐，露出笑来，说道：“怎么？心疼啊，早说啊……原来是我徒弟的马子……老师不杀了，老师不杀了还不行吗？话说回来，你小子进步不小啊。”
凌龙也腼腆一笑，但随即又紧握双拳，说道：“老师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
李忠正色道：“我是李忠，我说到做到，说不杀就不杀。”
凌龙点头认同，今天一整天头顶总是疑云满布，很是不愉快。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说过：“语言是误会的根源。”但凌龙更相信“话不说不明，一句说不明白就说十句。”，他看小说的时候最恨那些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两边哪怕多说一句话就绝逼打不起来的奇葩冲突。
于是他又问道：“要杀我会阻拦。我想问的是，老师为什么要杀她？”
李忠不以为意地回道：“他父亲得罪了我，我杀他女儿，小惩大诫。”
话音一落，凌龙便又出拳，李忠伸手制住按在地下。看来没什么误会，凌龙就是讨厌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混账话。让他扑腾了一会，李忠又把凌龙放开，无所谓地说道：“好啦，好啦，师父这不是没杀她吗？你早些说他是你的马子，师父也不必动这场刀兵。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杀个把人算个什么。想当年，我带兵围城……”
“老师……”，凌龙高声喝止他，说道，“老师，这里是影蝠市。杀人者——死！”
李忠静静地看着凌龙，两人都已沉默。忽然，李忠轻声问道：“如果老师我在城内真的杀了人呢？”
“我会劝老师自首，三堂会审定老师的罪状。”
李忠猛地站起身来，欢快地鼓掌，口称：“妙极，妙极。”，凌龙还未回过神来，只见李忠背手而走，边走边说：“我不逃也不躲，就在家里等着你。有什么事伤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