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前世常拿来泡水、炖汤的沙参。
问过他哥确定这就是沙参,林振文本想都挖出来,就看旁边还有十几株,他当即决定留种,想着回头采种种到自家林地去。
折慈向来不会对林振文想做的事情说“不”,反而会尽力帮他完成,这事也一样。
林振文前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日常也会帮忙干农活,但都是长辈带着,并没有独立种过地。再说种草药还需要点技术,他更是完全不懂。至于他哥,种地方面也多是照本宣科,只是人家知识面广,懂得多,说的话总有些道理。
他们也没去问长辈,林家只是普通农户,可能都没见过沙参,问他们也是白问。
再说那会子,家里所有人包括张氏和小吕氏都得下地,活都活不下去了,哪还有余力管其他的。也就是从去年,家里稍微缓过气,又在县府支持帮扶下置办了织布机,俩人才被允许留在家里织布,为此,林家还专门种了三亩棉花。
棉花,一种经济作物。
以一亩地为单位,种棉花的出息比小麦和水稻都更高,如果织成布匹,甚至能高出两三倍。正是因此,张氏和小吕氏才有了不下地、不打猪草的特权,而明明做活更多更累的何氏,却始终得不到家里人认可。
不管什么时候,别人对你的态度都取决于你能创造的价值。
当然,在当时来说这是后话。前话是兄弟俩在发现沙参的地方做了标记,等它结种专门去采集了回来。
沙参种子呈棕黄色,细小椭圆粒。
林振文缠着他爹用薄竹片,编了两个尺来高的竹篓。竹篓里面放上沙参种,吊在豚水河泡半月,然后在林地边找块地方,挖坑埋进去。种子太多,最后树行间也都种上才使完,之后他们就没再管了。
主要想管也管不过来,他家一共有三亩林地,林青山种树大概占去一亩,剩下两亩都被林振文画进了圈里。
两亩地,就是让成年男人忙活,都要花费不少功夫。何况他们兄弟俩一个身体不好,一个年龄太小,只能得过且过。
林振文完全是抱着广撒网,总能逮到鱼的心态管理林地的,进山里看见啥稀奇古怪的都要挪回来两株,至于能不能成活得看命。
折慈比他更洒脱,基本是万事不问的态度。
大概是第二年春,沙参开始出苗,令人惊讶的是树行间的沙参苗长得更好。当年秋天,沙参苗开出了星星点点的紫花。
林振文好奇,扒开瞧了瞧。根茎瘦小,完全看不出这是沙参,只能失望的埋了回去。
去年秋天,沙参田终于开出大片大片的紫花。
当时,吕氏说折慈年纪到了,不能再混日子该跟着下地干活。谁家都是如此,林家人都同意。只是折慈下地第一天就昏倒在了地头,一起干活的林仲田和林青河根本没发现,晚上回家少了个人,急忙去找折慈烧到全身通红。
那整个农忙期,林振文守着他哥哪都没去,自然也没看到这副盛景。
前段时间,林振文给杏树掐花。林地的杏树是去年挪来的,他爹说第一年最好不让结果,把花掐掉,这样来年的果子才会更大,更甜。
他正趴在树杈上辣手摧花,突然就听他哥说沙参好像长成了。
当时,林振文十分惊喜。
为了弄清楚沙参的行情,他还想去药铺打探消息,为此还吵着闹着要去县城。
请求最终被他爹驳回,不过他哥得了个机会去县城,这就是上次折慈破天荒跟林青山去县城的原因,只是不巧回来路上遇到大雨。折慈因此病倒,林振文随即就把事情抛到了脑后,挖沙参这事就此搁置。
想到这里,林振文拍了下额头,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他竟然完全把这事忘了。
“别拍了,再拍更傻。”折慈笑笑,随即蹲下身去挖沙参。
林振文凑到他哥身边,把脑袋伸到他哥眼皮底下,“哥,那药铺老板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跟我讲讲呗。”
折慈把毛茸茸的小脑袋推开,慢慢跟他讲。
等林振文站起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他哥太能说了,其实就三块内容,沙参的药用价值,如何炮制,以及现在的行情。
一百文一斤,现在斗米二十八文,这价格可不算低。
林振文舒了一口气,家里总算是有件好事了。
短短几天,他们家经历的事情,岂是“苦涩”二字形容得了的。
他和他哥倒是还好,爹娘却是深受其害,昨晚听他哥俩儿说完“富雨”理论,精神瞬间变得激昂起来,林振文反而更不放心。
他姐荷花也是一样,今天整早连句话都没讲。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他们家现在能看得见的前方一片昏暗,完全看不到可能性,任谁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恐怕都笑不出来。
林振文希望这片沙参地能让他们看到希望。
折慈干活很麻利,再加上刚下过雨,土质松软,不一会就挖了半筐尺把长的沙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