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常的这份赤忱显然打动了肃侯,他摆手示意给雄常松绑。
正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矮胖老人,一袭青衣深服,宽袍大袖之下俨然是一个肉球,几缕干枯分叉的花白胡须桀骜不驯的翘着。由于肚子太大的缘故,施礼时腰根本弯不下去。
肃候也不以为意,起身虚扶,赐坐一旁。
“君候传召,不知有何吩咐?”矮胖老人落座后问道。
听到肃慎与东夷联姻,欲让大巫医担任送亲使。
大巫医以从不参与政务等一堆理由推辞了一番。
“大巫医医道精纯,修为高深,做送亲使也是群臣一致推荐。”肃候说着缓缓起身
“我只瑾瑜一女,此去临江路途艰险,祸福难料。瑜儿自我之外便与大巫医最为亲近,由你护送她去,我也放心!”肃侯走到大巫医身边,一手轻轻搭在大巫医肩膀深情说道“这不是国君的诏命,而是一个父亲对老友的托付。”
大巫医沉默片刻轻轻点点头,算是领下了这份差事。
正事说完大巫医再没有停留的必要,准备起身告辞。
方才雄常被力士五花大绑前瑾瑜所说的最后三个字便是“大巫医”,好不容易等肃侯和大巫医交谈完毕,雄常怎会放过这个机会,赶紧凑上前去恳求医治小英。
见侯府庖厨的哑奴一直站在一旁,大巫医便觉的有些蹊跷,而这哑奴突然开口说话,更让大巫医诧异万分。
雄常理解大巫医的诧异,便将鹦?小英舍弃内丹助其开音一事又说了一遍。
不想大巫医听闻救治小英的请求后勃然大怒,一甩衣袖道:“你当老夫是何人,兽医吗?”
肃候这时哈哈一笑打圆场道:“大巫医不必动怒,这鹦?虽说是禽类,但却与众不同,是天生的灵物,非但精通人语亦通人性,算的是一只神鸟。给神鸟医病怎能说是兽医呢?如有可能,还请大巫医妙手回春。”
这便是帝王心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雄常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对肃侯生出几分感激来。
大巫医面色缓和下来,经过一番运功查探,眉头紧皱道:“这鹦?确已失去内丹,是必死无疑了。内丹乃是修道生灵一身精气神所在,内丹一失神散气灭,断无再生还的希望”。
就在雄常心生绝望之时,大巫医话锋一转道:“不过,大咸山上有一位巫罗大师,他医技精湛、巫术通玄,能起死回生,或可一试。”
雄常有些喜出望外,但大巫医话锋又是一转“但他常年闭关,早已不问尘间俗事,就算你们能到大咸山,也不一定见到他,即使有缘能见到,他肯出手的可能性也不大,可以说几乎没有。”
大巫医大喘气的一番话,让雄常的心情坐上了过山车,最终还是跌落了低谷,他低下头去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但又语气坚定的说道:“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就绝不放弃。
落脚到肃慎十多年里,肃侯与大巫医半君半友,虽然扛着大巫医的官衔,不过是空拿俸禄而已。
这次难得肃侯开一次口,只这么打发了事似乎有点不妥,心里斗争再三,大巫医肉疼的拿出一枚龟息丹来。
顾名思义,服用此丹药后就会进入假死状态。故而在药效有用的三个月之内能救活小英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小英便会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大巫医和雄常离开后,屋中便只剩下了肃候和瑾瑜父女二人。
肃侯走近女儿,抚摸着她的头,那熟悉的气息和声音让瑾瑜止不住的伤悲起来,几行香泪顺着粉颊,如珍珠般慢慢滑落。
肃候鼻尖一酸,也差点掉下泪来。
“瑜儿,不要怪为父。有大巫医和雄常这两个人为父也会放心一些。”
瑾瑜这才明白,肃侯故意摆出一副要杀雄常的样子就是想让她替雄常求情,好让雄常记得这份恩情,拼死护卫自己。
父亲的心思如海一般深,让瑾瑜越发的琢磨不透了。
两件事情压在雄常心头,救治小英还有百日之期,而瑾瑜远嫁已迫在眉睫。
这两日,瑾瑜招来掌管情报的侯吏专门为雄常讲述了两天九州掌故和肃慎外部环境。雄常心中对这个世界有了大致轮廓。
咸叔考又耗费了两坛从北齐弄来的清风酒,从岐阜的口中套出,东夷如此急迫要求送亲完婚果然另有隐情,原来东夷与叔歜对峙县雍关前,东夷急需大量远距离射杀的楛矢石砮,东夷王临行前给岐阜下过死令,这也是三日前他出言挑衅逼迫肃候和亲的原因所在。
雄常将所有的掌握的信息在脑海中梳理一遍之后,心中有的主意,无非就是个纵横捭阖,伐交伐谋而已。
胸有成竹后雄常私下请见肃侯,直陈道:“肃慎之所以贫弱者,皆因三害,一害曰东胡寇边之患,二害曰东夷盘剥之苦,三害曰呈氏萧墙之祸,三害不除肃慎富强便是空谈。”
肃侯被这年轻人的洞察力所折服,整个肃慎国能说出这“三害”的恐怕再无第二个人。
发现问题是水平,解决问题才是能力,很凑巧这个刚刚会说话的年轻人就自夸自己具有这种能力,并将自己的谋划详细陈述于肃侯。
肃侯一生谨慎,雄常谋划虽然缜密但还是风险过高,一时犹豫不决。
“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正因为都所有人都知道君侯谨慎不肯范险,此事成功几率便又多出两成。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恐怕社稷颠倒,神器易手他人就在眼前。”雄常进一步劝说肃侯早下决定。
肃侯权衡利弊,如一举能翦除三害,这些风险是值得冒的。
三日之期转瞬便至,一切准备妥当。大巫医和雄常带着规模不大的送亲队伍与东夷婚使岐阜一道,“浩浩荡荡”离开肃慎国。
肃慎国地界本就狭小,不到一日送亲队伍就已出了国界,在一个分岔路口岐阜叫停了队伍。
两条路均可到临江城,一条路是从山脉中央横穿而过,经小咸山而直达临江城,另一条是从山下大路绕行,山路较比大路要省出近十日的脚程。
大巫医和岐阜为走哪条路起了激烈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