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离别》
晴烟漠漠柳毵毵,
不那离情酒半酣。
更把玉鞭云外指,
断肠春色在江南。
六月十三,清晨,久日不见的阳光出现在鄂州成的上空。
城外的江埠码头上,人声嘈杂。
江面很宽,埠渡也很大,但行人更多,均是城内的羁客与高贩,趁天色睛明,过江赶路。
但见行人车马,川流不息,杂货如丘,凌乱堆积,各地方言俚语,掺杂其间,甚是聒耳。
更有江中那些渔船上的委婉曲扬渔歌,悠悠传来。
在这金阳初撒,朝烟漠漠,江柳毵毵之景中,甚是叫人喜乐欢快。
然而这一切并不吸引沈令等人的兴致,更不会引起莫珊的欢喜。
相反,她觉得那东逝长流的江水如自己心中万般愁绪一样在心间无尽地流淌。
只有她父亲仍一如既往地钟爱着眼前的大号时光。
但见莫愁正站在江边的沙滩上,饶有兴趣地朝江面眺望。
他丝毫不在意爱女的伤别离愁。
本来,莫珊是不想回去的,但她父亲执意不肯,且她又思母心切,再加上心中的幽怨太多,只好答应老父回南岛。
此时她心中的思绪一部分是为了沈令王月婵等人,更多的却是为了蓝浪。
因为蓝浪没来送行,更因为自那晚起,一连二日,蓝浪再也没出现在众雄眼中。
燕南飞等人大为着急,沈令甚至还埋怨王月婵那晚不该阻止他去追蓝浪。
莫珊干脆是愁眉不展,茶饭不思,垂泪不已,心中对蓝浪又急又忧,又怨又怜,爱恨相交。
自蓝浪与袁婉宜相爱之后,她的笑容很少出现在俊脸上。
而日间的冰冷神情与晚间的泪水长流,则常展现她的脸上。
那时,她很恨蓝浪移情别恋,更很恨袁婉宜横刀夺爱。
但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温良纯真的女孩。
她根本不懂得要如何去争取属于自己的爱情。
她只有表情冰冷,心中怀恨地站在一旁,看着别人与自己的心上人欢言笑语,卿卿我我。
她只有将无尽的哀怨深深埋在心底,幷化作脸庞上的冷漠与眼中的泪水。
然而,袁婉宜的悲惨坠崖,蓝浪的落魄归来,又使她心中无尽的哀愁化作无比的柔情疼爱,并为袁婉宜的惨遇而同情惋惜,更为自己能重新爱恋蓝浪而满怀喜悦。
甚至,如果蓝浪想要她的贞操,她也会心甘情愿,毫不迟疑奉献给他。
那天晚上,可算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晚。
可惜好景不长,蓝浪的走失,令她内心无比忧虑。
那一晚,她几乎一夜没合眼。
次日清晨,便睁着惺忪的眼睛去沈令房中探问,才知蓝浪宿夜未归。
正当莫珊落泪,沈令大急,要出门四处寻找之时。
莫愁却掏出一封信。
众人拿来一看才知蓝浪要潜心剑道,以求剑道真谛而将远赴天涯海角,三年后再与群雄在武林二十年一次的武剑大会上相见。
众雄这才放下心。
莫珊得知这个消息,仍是伤心怨恨不已。
三年的时间不算长,但对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孩却如三千年一样漫长无边。
之后在沈令等人的劝慰和莫愁的执意下,莫珊只好跟父亲回南岛,也勤修剑术,与大家约定在三年后再来中原在舞剑大会上找寻蓝浪。
看着滚滚东流的江面,莫珊心中不禁涌起无比的惆怅与哀愁。
说实在话,她跟这些朋友们呆的时候不长,但特别开心快乐。
这乍要离开他们,心里竟是极为不舍。
王月婵见她一脸怅然,遂走近她,柔声安慰道:“珊妹,你别忧愁,三年后我们又了重相逢。到那时,我必陪你一起寻找浪哥。”
莫珊情不自禁地倚在王月婵的肩头上,失声痛哭道:“好姐姐,珊妹真的舍不得离开你。”
王月婵也流着泪,连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况且,伯母思你心切,你应该回去陪伴她老人家了。这三年里,姐姐会时刻记挂着你。……”
说到此处,她竟然说不出话来。
莫珊更是搂着她,哭得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虽然他们由相识到相知仅几个月的时间,但两人的情谊却都如几十年的交情一样深厚真挚。
两人相拥良久才分开。
王月婵从右手上取下一只精美雅致的金丝红玉镯戴在莫珊的右手,深情地道:“珊妹,这是我十岁那年,家母替我打造的,我一直视若性命,今日特赠与你,望你见镯如见我。”
莫珊急道:“姐姐,这礼物太贵重了,我领受不起。”
伸手摇取下玉镯要还给王月婵。
王月婵立即阻止她,不悦地道:“你我姐妹一场,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吗?快别说了,否则我生气了。”
莫珊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王月婵。
忽然,她也从怀中掏出一块精美绝伦的碧玉环,放在王月婵手中,道:“姐姐,我没什么送与你,这个玉佩环你就收下吧。”
王月婵接过玉佩环,小心地纳入怀中。
这时,沈令也走上来,道:“珊妹,我是个穷人,一向身上寒怆,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你,就送你一首诗吧。”
莫珊破涕笑道:“你会作诗?”
沈令微赧着俊脸,道:“我这块料哪能作诗,你别取笑我,这是月婵交给我的,你听好,我就念了。”
他清了清嗓子,徐徐念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怎么样,珊妹,念得好不好?”
莫珊笑靥如花,道:“念得好,念得太好了。此乃前人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一片冰心在玉壶,此乃名句,亏姐姐想得出来,还要令哥来念。”
她边说边朝王月婵眨了眨眼。
王月婵登时会意,玉脸微红,轻笑道:“这是对你而言,别把我扯进去了。”
莫珊更是笑得灿烂,娇声道:“姐姐,你别忘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令哥,我走了,你可要好好地对待我姐姐。”
沈令忙不迭地道:“这个当然。珊妹,你刚说什么,此地……,快教我,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