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无聊。
除了早晚课,曹富贵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泡在书房里,翻阅那些炼气心法,或是心无旁骛的打坐。
打坐姿势,最终选择了比较普遍的五心朝天法。
即手心、脚心、脑顶心。
李长庆那个炼气姿势,没三两年劈叉功底,学不来。
饭后偶尔遛遛狗。
就像叶扶摇所说的,打坐真的很容易……犯困。
睡了醒,醒了睡。
也不知是在第几天的时候,他终于感应到了天地间灵气的存在!
一点迷蒙光尘。
随着曹富贵意守丹田、默诵心法,就这样凭空悬浮在了他眼前!
小到可怜。
此刻如果不是深夜,如果不是屋内没有掌灯,如果不是乌云遮住了外面的月色……那一点微光根本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万里之行,始于足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有戏!!!
一激动,吹灭了。
曹富贵:“&@%¥#……”
他再次放空自己,努力进行尝试。
等到光尘再次现于眼前时,急忙屏住呼吸,废了很大劲才将那枚光尘引入了眉心。
“嗷呜——!”
曹富贵情难自禁,振臂高呼,发出阵阵非人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
他毫不吝啬的为自己鼓掌。
这,虽是修仙者的一小步,但却是凡人的一大步。
“旺财,从今往后,老子就是一名炼气士了!”
躺在地上的旺财懒洋洋翻了个身,冲他轻摇几下尾巴,似是在恭喜,而后闭目继续装睡。
主人的脸皮,又厚了。
它的神念,继续以无上的姿态扫视一个又一个凡人世界,试图找出一种能让废物……呸,能让主人成功走向无敌的修仙之路。可即便对于一条神狗而言,这个任务,也着实艰巨。
曹富贵欣喜之余,深知自己还差得远。
当即坐回去开始新一轮炼气,整夜的时间,他足足吸纳了九粒灵气。
九粒!!
灵气没入他的身体后,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啧啧,真不愧是灵气,感觉浑身上下的气力都变强了不少呢!”
曹富贵神清气爽,彻夜无眠亦不觉疲惫,当然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在作祟。
去上早课时,他决定把这个好消息顺便分享给同伴。
“梅老雷老,我有个……”
隔着大老远。
梅有福和雷默亭却同时向他作揖,弯腰一百多度。
梅有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曹老弟,老哥我突破到炼气九层了。多亏了你书房里那些超凡心法,要不是眼下人多,我真想给你磕一个!”
雷默亭板着脸,开心道:“我入了十层!”
曹富贵悻悻闭嘴,挤出笑容给二人道喜。
“曹老弟,你刚才可是有话要说?”
曹富贵摆手,脸红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饶了杂务不太像话,以后早晚都免不了。等下上完早课,还请二位给安排一下。既是同道,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主要也是害怕,到了发月俸的时候,走后门的情分耗尽了,对方赖账。
可能性虽不大,但得防着。
“那行,曹老弟入门后还没登过顶吧?正好借着做杂务的机会,去山顶看看风景。”
两人见状,也不好再推诿。
只能说,曹老弟不自恃身份,愿意跟他们这群外门杂鱼打成一片,令人发自内心的赞叹。
“前几天,祖师晋升第六道境的时候,强大的威压把道场的殿顶掀了,外门弟子基本都在忙这件事。”
课后。
两人领他登山,去给乾台真人修房子。
望着直入云端的白玉石阶,曹富贵当场就傻了眼。
这特么……
爬上去不得下午了?!
累都累死,还哪来的力气干活。
梅有福和雷默亭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架起他,如蜻蜓点水般在石阶上借力顿足,等于是把他抬了上去。
一览众山小。
峰顶三座主殿,气势恢宏,依次排列。
左首议事堂,右首长老院。
乾台真人的道场居中,最是高大。
金楠立柱,璞玉堆砖,偌大的殿顶却不翼而飞。
每座大殿都光华流转,彩雾蒸腾,那是一重重阵法加持。或隔音,或聚灵,或稳固……
数百名外门弟子上下翻飞如蚁,各司其职。有的抛转递瓦,有的抹墙刷粉,还有几十人合力扛着直径超十米、长度近百丈的恐怖原木,从后山向峰顶缓慢移动。
这……
外门弟子,果然是半修仙,半苦力。
上来后才发现,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仅一块玉瓦,便有门板那么大。至少也要由两名炼气一层的修士,才能将其抛上殿顶那般高度。
梅有福和雷默亭默默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套桌椅,纸笔铺开,还贴心的倒了一壶茶,内力加热。
一看就是事先备下的。
“曹老弟,你年轻人脑子好使,负责记录。”
说完,便撸起袖子窜上了殿顶,只留曹富贵在风中凌乱。
我……
我记录个毛啊?!
“唏律律——”
就在这时,他耳中惊闻一串低沉浑厚的马嘶。
循声望去,只见天马流云,踏破万里!
九匹神俊白马,凌空扬蹄,身后拉着一驾金色大车,从天外现身。没等细瞧,车驾已在驾车人的呼喝与扬鞭声中,从云海拉出两道笔直辙印,缓缓落在了乾台山峰顶、议事大殿外。
宝驾横空,浮云为地。
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极为震撼!!
车夫翻身下了宝驾,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方鎏金车凳,置于车侧。
用袖子擦拭三遍后,方才向内躬身。
车上,踩着车凳,走下一位青云刺袖、赤髯及胸的中年道者。
中年道者头顶七寸处,有三团炙盛光华岿然不动,恍若三朵金花。即便是站在太阳底下,也晃得人睁不开眼目,更遑论逼视。
无论是那三花聚顶的庄严宝相,还是下车时从容落凳的排场,都无疑在向外界宣告着,来人是一位身份尊崇的大人物。
聚顶修士!
“赤髯道友,一年未见,别来无恙否?”
乾台真人头上也顶着三朵光华,率门下长老及弟子,从殿内迎了出来。他头上的三朵,却是明显比中年道者逊了一筹。
或者说,逊了两筹。
赤髯真人稍愣,随后微微欠身,语气淡然向乾台真人道喜:“想不到乾台道兄也破入聚顶境了,可喜可贺,大道不孤。”
乾台真人紧忙回礼道:“与子相扶。”
赤髯真人这才把头顶的宝相收了起来。
乾台真人见状,也照他一般行事:“赤髯道友,里边请!”
远远瞥向道场这边,看见倚着桌子游手好闲的曹富贵后,视线交错,乾台真人身子似乎顿了一下。
曹富贵暗叫倒霉!
祖师爷在上,真不是我要偷懒,而是你这房子用的材料太沉了。早知会被乾台真人撞见,他还不如在小院里安心打坐呢。
“咳咳咳,那块玉瓦,再往左边挪一寸,对对对就是这样……”
幸亏他急中生智,假装对着殿顶一阵指指点点。
等到那一行人鱼贯进了议事大殿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哐叽!
一块玉瓦从殿顶掉了下来,摔得粉碎。
“哪个混蛋瞎指挥?!”
有位精赤上身、肌肉爆炸的壮汉直接从殿顶跳了下来。四下观望,看到曹富贵后,先是微怔,而后迈大步向他走来。
对方的身高绝对超过两米五,简直就是一尊移动的铁塔!
咕噜。
曹富贵喉结耸动,默默地……
背过了身子。
只要老子不说话,他就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
巨大的阴影在身后站定,把曹富贵连同整张桌子都笼罩在了里面。
僵持片刻。
曹富贵终究没绷住,信手冲山下一指:“那个人往山下跑了……”
同时,身后递过来一枚硕大的肥桃:“曹哥,吃桃不?!”
硕大的肥桃在壮汉手中,显得小巧玲珑,只用两根手指捏着。
曹富贵转身,费劲的仰起头去看对方。
你们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献桃大汉遂向后退三步,为了不使他仰脖子费劲,索性蹲了下来,这下比曹富贵矮了一截。
“俺叫熊大力,是八班的班头,莽撞的很,刚才那句您别介意。”
“熊班长,我的身世很普通,并不是你们认为的那样!”
熊大力挠了挠磨盘大小的脑袋,恍然道:“噢噢噢,梅老哥和雷老哥都交代过了,俺嘴严。”
又是那俩坑货。
“曹哥,这是二品灵桃,很珍贵的,你尝尝甜不甜?”
说着,还很贴心的把桃子在汗水浸透的后屁股上擦了几遍。
“熊哥,你是不是也想去我那里看功法?”
熊大力憨憨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曹哥您的慧眼。俺今年才十八呢,该俺叫你哥才对!”
曹富贵:“……那行,桃子你自己留着吃吧,得空的时候可以过去。”
“唏律律——”
金色马车那边,九匹白马有些躁动,他就顺便向熊大力打听了两句。
“哦,那是青云宗的车驾。”
“拉车的白马,都是三级灵兽,阔气得很。”
熊大力语气没什么好感,但声音非常小,近乎蚊蝇,隔着老远仍怕被那马夫听去。
“车里头那位很会显摆……很有排场的赤髯真人,每年都会来到各个山门收取岁供!”
岁供?!
一番简单解释,曹富贵了然。
青云宗,乃是方圆万里内的一流大势力。门中有第七道境的的洞虚修士坐镇,且不止一位。他们,会通过许诺保山门平安的方式,常年向附近的小门派索要供奉。
因每年都要交,所以称岁供。
灵石法宝,丹药阵图,只要是有价值能搜刮到的,一概来者不拒。
下面的仙门虽积怨已久,但实力不如人,根本不敢反抗。稍有忤逆的,门内弟子下山历练时,便会离奇死亡,甚至有的连祖师和掌门都未能幸免。可只要把岁供续上,离奇死亡的事件便不会再发生。
说白了,就是一群披着正道外衣的强盗!
不给保护费,就杀人。
事后你还找不到证据是他们做的。
乾台宗在一众仙门之中,仅排在三流。即便乾台真人如今跻身聚顶境,也还远远没攒出二流仙门的底蕴,就更不是那种大势力的对手了,所以对方架子才会这么大。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免不了血流成河遍地枯骨。
仙门也没那么超然。
心中虽有不忿,但这种事,远不是一个小小的炼气士和一个凡人能够操心的。
“曹哥,桃俺给你放这儿,真的很甜,俺干活去了啊!”
熊大力不理会曹富贵的推辞,只管把灵桃放在桌上,径自去搬砖了。
恰巧,车驾那边,驾车的马夫却是远远对曹富贵招了招手。
颐指气使喊道:“诶,那小子,你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