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被张楚念叨了好几次的话，如同洪钟一样在张景龙的耳边炸响。
张景龙倒抽了一口冷气。
看向张楚的眼神，越发晦暗不定。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眼前这个儿子的了解程度，实在是太低了。
除了在张楚小时候因为一些琐事，给了这个八儿子批了一句‘懦弱无刚’的评价外，竟然再也没怎么亲近过。
纵然如此，这个八儿子竟然也顽强的成长了起来。
甚至还能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来。
“好好好，没想到我张家竟然也能出来这么个贤明的苗子！”
“好一个以民为水，以君为舟，这个比喻实在恰当不过。”
“若是没有这天下万民，又何来的大奉朝廷，何来的我张氏皇族？”
张景龙攥紧了拳头，脸上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随后看向了周围众人。
“你们这些家伙，也太过分了点！”
“老八他就算做事欠考虑了些，但终究是为国为民，没有包藏任何的私心。”
“更何况，那城中百姓都是朕的子民，京城的儿女，都是大奉江山的基石，是我大奉最为良善的百姓，怎么会轻易为人煽动，无非是小楚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做了他们想做的事情罢了！”
皇帝背负双手，神情激动，将此前大殿之中的反对声逐一压了下去。
站在陈炼旁边的太子听到这里，只觉得睚眦欲裂。
他自小就拜了陈炼为师，每日都在陈炼的教导之下，一路走来虽说也有争执的时候，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太子的节操再低，对于陈炼这个有名的大儒还是十分敬重的，毕竟对方还是有些真才实学，在朝为官几十年，不说德高望重，也算得上桃李满天下。
这朝中上下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大臣都出自陈炼门下。
以此而论，陈炼自己都算得上整个朝廷当中不可小视的政治力量。
更是代表了太子张峰的脸面！
他自己被张楚揍了一顿不说，眼下竟然连这张脸也被打了一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峰一把夺过了旁边朝臣手中的笏板，作势就要朝着张楚冲过来，然而随着张楚猛然抬头看向了他，张峰的心头猛然一颤。
此前被张楚按在地上摩擦的场景，瞬间在脑子里闪回。
张峰脚下步伐一顿，愣是没能冲上前来，最后被旁边的几个朝臣拉住，悻悻的将笏板还了回去。
但是他并没有就此彻底萎靡。
不着痕迹的退到了人群之中后，旁边有一个大臣忽然凑了上来，对着张峰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张峰的脸色骤然一变，忽然朝着旁边的几个官员瞄了一眼，微微点头。
随后看了看张楚，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险和释然。
那种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张楚的心头一沉。
才一天不见，怎么这个瘪犊子好像成长了不少啊？
下一秒，原出自于陈炼门下的几个中层官员，却是扑通通的全都跪在了地上。
齐刷刷的朝着皇帝磕起了头。
“陛下，老师实在是冤枉！”
“他一大把年纪了，不过是为了朝廷着想，为了陛下的江山着想，谁知道竟然遭此毒手，实在是令人发指！”
“八皇子纵然肚子里有些墨水，能说上几句颇有哲理的话来，也掩盖不了他的狼子野心，目无尊长无德无行，理应重责！”
看着这些家伙的样子，张楚的脸皮抖了抖。
古人诚不欺我。
这古代最大的勾心斗角场所，一是后宫，二就是朝堂。
才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这帮家伙就来了一套三波的丝滑小连招。
换做是一般人，还真是招架不住。
只不过这几个家伙所说的话，方才陈炼早已经说过一次。
哪怕张景龙这个当皇帝的愿意广开言路，这会儿听的也是有些不耐烦。
正要随便说两句话，打发一下这帮臣子。
结果这几个家伙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将现场直接变成了人间炼狱。
“陛下，这果郡王非但目无尊长，更是心怀险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前段时间被疑亵乱后宫之时，为了搅乱风云，竟然在暗中散布流言蜚语，称太子殿下与后宫武才人有染……”
“此举简直有违人伦，不忠不孝！”
张峰听到这里，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皇明鉴，这等栽赃陷害之举，实在是有辱儿臣名誉！”
“坏了儿臣名节不说，老八竟然还蓄意殴打儿臣，今日还打了儿臣的老师，实在是太过可恨！”
“前段时间儿臣听到那些流言蜚语，还以为是那些奸臣贼人恶意中伤，谁能想到这些恶毒的诽谤竟然出自自家兄弟之口，实在是让人痛心……”
听到这几个人梗着脖子说出来的话，现场的人无不是头皮发麻。
太子这明显也是豁出去了，竟然把这种丑事儿拿到朝堂之上来说。
明显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魄。
张楚看着太子一行人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
这件事恐怕皇帝早就有所耳闻，而且已经开始了怀疑，不然也不可能会对太子的态度发生那么大的转变。
他们要是不主动提出来这事儿，说不定会随着时间流逝被掩埋。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谁都懂的。
皇帝总不能四处嚷嚷着说自己儿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但太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给揭出来，这事儿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何况张楚的手里，还真就掌握着张峰的一点罪证。
难道他们就不怕张楚破罐子破摔，直接在这里跟他们对质？
自己本来也没打算跟太子玩儿的太死，毕竟在整体的实力上他还差得远，否则也不会想着脱离权力中心。
今天之所以玩这一手，一是给对方敲个警钟。二也是想要从对方手里挖点儿好处过来。
现在看起来自己确实有点儿玩儿脱了。
好像……打草惊蛇了？
还是说太子已经抠门到了这种程度，连几千两的银子都舍不得掏，宁肯破罐子破摔？
就在张楚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应对这一幕时。
一个小太监从角落里快步上前，跟秉笔太监王承恩耳语了几句，王承恩立刻快步来到了皇帝身边，压低了嗓音道。
“陛下，皇后娘娘宫中传来的消息，武才人听闻坊间流言，不堪受辱。”
“找皇后娘娘陈说过详情之后，求了一条白绫，自缢而亡！”
这个消息，把张楚直接听傻了。
糙，这个剧本不太对啊！
太子团伙不该是反派么？
反派什么时候这么有脑子了，这一手玩的也太牛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