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新政以来,谷梁儒生的推行的政治举措很多。但无论推行什么政策,与匈奴开战是谷梁派绝对的禁忌。
一来对征战与谷梁儒生的政治主张不合,另一方面,谷梁派最大的儒生,公羊派时时刻刻都在期待着大汉与匈奴开战。
一但汉匈之间,燃起战火,主张大复仇的公羊派必然会被重用。
为此,赵绾不惜冒着让天子厌恶的风险,也要放弃安国少季在河湟之地取得的所有战果。
果然,随着赵绾开口,其余重臣纷纷下场,开始劝说天子。
“陛下,先帝驾崩不久,陛下新君践祚,诚不宜再起战火。”
“陛下,以高祖之能,开国诸将之勇,尚有白登之围,匈奴之兵锋,万不能敌”
“汉匈之间,自和亲以来,七十年间未有战火,虽然时有侵扰,损失不过百十上千黔首,和与匈奴开战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
在诸多反对的人中,除了谷梁儒生外,以汝阴侯夏侯颇和即将前往燕国担任燕国相的灌夫叫的最凶。
匈奴与大汉和亲,不仅仅是不起战火这么简单,还关乎到与匈奴的通关互市,边境贸易。
通关互市的利润是极高的,顺带着边境走私获利更丰,而这种生意,很多开国勋贵都有参与。
灌夫作为勋贵立在朝廷上的代表,能如心甘情愿的前往燕国任燕相,让出太仆的位置。未尝不是开国勋贵们为了互市作出的妥协。
在太仆养再多的马,也是朝廷的。作燕王相,只要能走私贩进一匹马,利润的大头就是自己的。
而一旦汉匈之间,战火一开,所有边境互市必然全部关闭,而走私也会直接上升到通敌的层面,动辄处斩灭族。
这生意就废了。
刘彻的心腹大臣们支持开战,据理力争,但奈何人数太少,面对大半朝廷的反对,一下就落入了下风。
桑弘羊仗着自己年纪小,跳到了高台之上,站在刘彻面前,大声呵斥道:“你们知道为了支持前将军经略河湟,已经花掉去年朝廷所有岁入了吗?所耗金钱,何止四十亿钱。你们现在被匈奴使者吓破了胆,就要将这四十亿钱取得的优势,全部付之一炬吗?”
“我们谈的是江山社稷,四十亿钱又算得了什么?”
“一但匈奴人破关,损失的何止四十亿?”
“安国少季在河湟之地,耗费四十亿钱,为江山社稷带来了倾覆之危。若是将这四十亿钱,交给送给匈奴和亲,大汉与匈奴之间,至少有十年和平。”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桑弘羊差点被这群儒生的话气的晕过去。
随着维持朝会秩序的礼官击一锤击在金缻上,所有争辩立刻停了下来。
刘彻看着朝堂之上恬不知耻的百官,冷笑一声道:“既然太皇太后早就有招抚之意,已经应许郎中令王臧前往招抚,不如就在河湟之外,选一地界,让王臧与匈奴,戎人一同会盟,具体条件,就由丞相和太皇太后商议。”
“陛下圣明!“
天子的话,让支持和谈的朝臣们纷纷如释重负。
毕竟天子的雄心壮志朝野上下都是知道的,第一次面对匈奴就让步,实在有失尊严,刘彻答应了会盟,还让太皇太后和丞相商议和谈条件,无非就是给自己留个面子。
朝议散去,但桑弘羊,少府神以及公孙贺三人却是被刘彻留了下来。
屏蔽左右后,刘彻目光如电,看向桑弘羊,少府神以及公孙贺三人,“少府神,高桥马鞍,双边马镫,以及八牛弩,已经送到安国少季手中了吗?”
“三日前已全部送到前将军大军之中,只需一个月,前将军就能将麾下大军全部训练为骑兵。三百副八牛弩,也全部送到了榆中八阵图中。”少府神在刚刚朝议过程中,一言不发,但此时却是侃侃而谈。
刘彻很满意少府的效率,随后看向了小孩子模样的桑弘羊。
刚刚桑弘羊跃上高台呵斥群臣的举动,刘彻很喜欢,开口问道:“桑弘羊,如果朕要征发内史的军民,一个月内,能动员多少材官骑士?”
桑弘羊不知道刘彻什么意思,想了想开口道:“只征发曾任材官骑士的百姓,一个月时间,足以征发两万骑兵,三万甲士。”
刘彻点了点头,“桑弘羊,你配合少府,太仆,先将这五万将士装备物资准备好。运送到北地灵武,时机一到,朕会压服群臣,征发关中精锐,补充到安国少季麾下。。”
刚刚还在和群臣打嘴仗的公孙贺与桑弘羊有些摸不着头脑,询问道:“陛下,你刚刚不是答应让儒生和匈奴人会盟商谈河湟之地的归属了吗?怎么忽然间要征发大军?”
刘彻不屑一笑道:“会盟?议和?你认为安国少季会理睬太皇太后的诏令吗?”
“有安国少季在,他们谈不成的。”
.......
匈奴使者在朝议上威胁出兵的第二日晚上,襄城侯韩释之便来到了丞相府邸。
密室之内,窦婴,赵绾,与韩释之相对而坐。
襄城侯韩释之,汉初投靠匈奴的韩王信的嫡孙。
韩王信在高祖时,戍守太原以北的地区,向匈奴求和,起兵反叛,后来还随着匈奴一起参加了白登之围,引诱代相陈豨造反,最后被柴武斩杀。
韩王信死后,匈奴将韩王信的儿子韩婴封为相国,文帝时,韩婴又以匈奴相国的身份叛逃了匈奴,率众投降了文帝。
韩婴死后,韩释之继承了襄城侯的爵位。
作为在汉匈之间反复横跳的功侯,韩释之一脉是汉匈之间的桥梁,不管是朝中大臣勾结匈奴,还是匈奴贵族打听大汉消息,都要通过韩释之。
甚至连皇家,时不时都要通过韩释之打听些匈奴的事情。
儒门勾结匈奴,自然也是走的韩释之的门路。
“挛鞮乌当带来了消息,因为夏宽的失败,三万戎军被全歼,匈奴也损失了两千骑兵,河湟会盟不需要继续了。”
挛鞮乌当虽然住进了大行令安排的传驿,却是挡不住韩释之与匈奴人沟通消息。
然而,此话一出,赵绾瞬间急了,抓起一袋金饼就往韩释之手中塞,“襄城侯莫要如此,我们今日,好不容易推动和河湟会盟,还请匈奴那边,最后配合我们一次。我保证,这次我们给的,比他们抢来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