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还不醒？”
宋珩所有的焦虑无处安放，只能一遍遍问月见。
宋珩铁打的身子，熬了三天三夜，只是中间睡了一两个时辰。
但是月见一个女子，也被拖着熬了这么久，这会儿眼底青黑一片，面容憔悴不堪。
“奴婢尽力了。”她只能这般说。
宋珩已经找了很多大夫来，大家都束手无策。
月见本来是有些不高兴的——谁被质疑了会高兴？但是后来，她真的发自内心地希望，宋珩去折磨其他大夫。
求求了，放过她吧。
再熬鹰一样熬着她，过一刻钟就喊她，她会熬死的。
她会比祝枝枝还短寿。
真的救命！
祝枝枝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有。
有男人，有女人，有过往，走马观花一般。
她看着那个叫沈静姝的姑娘，从小被洗脑，被训练，被男人PUA……
她倾尽努力，甚至喝下致命的毒药，就是为了让那男人能多看她一眼。
她付出所有，最后换来的却是男人的薄情。
他要娶妻了。
四处都是大红的绸缎，所有人面上喜气洋洋。
她们见了她，会冷嘲热讽，会嘲笑她蠢，嘲笑她从前狐假虎威，不可一世，笑她曾经爬得有多高，现在就摔得有多狠。
她曾经是她们最羡慕的女人，现在见她跌落到泥泞之中便幸灾乐祸，人人都恨不能踩踏她。
只因为，她曾经太过光彩夺目；只因为，她曾经得到过信任和宠爱。
然后这时候，沈君尧，那个前身即使知道被伤害被利用，依然不舍得对他生出任何怨念的男人出现了。
他只轻轻一摆手，那些当着她的面说风凉话的女人们，就被人掩了嘴拖了下去。
沈静姝知道，她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逞这几句口舌之快，而失去她们在沈君尧眼中宛若蝼蚁的性命。
沈静姝并不觉得有丝毫快感。
她只觉得心里发凉。
因为她现在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很清楚，她和她们唯一的区别，只是她曾经足够努力，所以现在她足够有用，她身上还有利用价值。
沈君尧抬手。
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曾经让她那般沉迷。
他的手很凉，划过她的肌肤，激起细碎的颤栗。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冽而冰冷：“不要放在心上，她们是嫉妒我对你好。”
沈静姝垂下视线。
她是一个很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人。
但是这一刻，她不想掩饰，她想让沈君尧知道，她很难过。
她想要一个解释，虽然她知道她并不配去阻止。
她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意她一点儿，她不奢求，她只要一点点。
她拦不住他成亲，可是只要他说一句，他有苦衷，她心里也会好受很多。
可是沈君尧并没有。
他说：“你知道，你对我是不一样的。好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让我讨厌。”
沈静姝鼓足全部勇气，第一次抬起头来正视他——不是敬畏，不是仰慕，不是害怕，所以只敢偷看，而是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悲伤，带着些许颤抖的哀求：“公子，您一定要娶妻吗？”
“啪——”
沈君尧给了她一记耳光。
并不重，比起过去二十几年，她为他吃过的苦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疼痛。
但是那一记耳光，却震碎了她的信仰。
沈君尧并不觉得如何，轻描淡写地道：“你离开我太久，忘了规矩，这次我且原谅你。再有下次，就自己去刑堂好好重温一下！”
“是。”沈静姝低头盯着地面，看到了血流满地。
——那是心碎。
她奢望得到一句解释。
可是她根本就不配。
她就像一条狗，只能为主子出生入死，却不能过问主子任何事情。
主子高兴可以抬举她，主子不高兴就可以随意打骂。
狗又有什么尊严呢？
祝枝枝好像漂浮在半空中，看着那个可怜的女子，一寸寸心碎。
她很想去安慰她，告诉她，天下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姑娘，你又美又飒，前程大好，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死男人身上吊死？
让他去死啊！
你给他一刀，独美不好吗？
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人走上前。
祝枝枝很想看看他的脸，但是却被禁锢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看到他颀长的背影。
他和沈静姝说：“这么多年，公子身边信任的女人，唯独没有碰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静姝已经站不住，蹲在地上，抱住了膝盖。
她自京城回来之后，身体就好像不太好了，总容易觉得疲倦。
这会儿，她只觉得疼，特别特别疼，疼到站不住。
“因为公子说，不能让你生出妄念。你会失了分寸，会生出嫉妒而非臣服。”
男人说完这话就走了。
而这句话，成为了压弯沈静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原来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只有利用。
她不介意被他利用，她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可是她只贪恋一点点温情，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
可是没有，完全没有。
她竟然还可笑地期待他的解释。
她从前以为他不碰她，是想日后对她负责，所以她用这个理由，压抑着自己对他身边女人的嫉妒。
她想，她是特别的。
事实上，确实是。
她是特别傻的那个。
祝枝枝看得更心疼，真想去抱抱那个傻姑娘。
可是她动弹不得。
她好着急。
“枝枝，枝枝——”耳畔传来沙哑的声音，好像有一股大力把她往后拽。
“别动我。”
我还得去劝那个傻姑娘呢。
宋珩听见祝枝枝的回应，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幻听了。
随后就是狂喜。
“枝枝，枝枝，你醒了？”
祝枝枝：“好烦，别拉我，让我去！”
她真是见不到女人被辜负。
“枝枝，你醒醒，你醒醒。”宋珩上手拍着祝枝枝的脸。
祝枝枝：玛德！
她醒了。
没错，她是被宋珩给生生拍醒的。
睁开眼睛，她看着眼前宋珩放大的脸，焦急的神情，反应了好一会儿后，还没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
她说：“你怎么也来了？”
大家怎么都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