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奴问崔瑾瑜，祝枝枝身上到底有什么可图的，让宋珩那般接近她。
“他也是城主府的二公子，总不能是为了钱。”檀奴说。
崔瑾瑜却道：“如果微臣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为了钱。沈静姝是沈君尧的左膀右臂，替他掌管很多事情，也擅长经营，是沈君尧的钱袋子。”
“可是他那么缺钱，甚至愿意为了钱，卖身？”
檀奴不理解。
他觉得男人要有尊严。
宋珩如果为了别的目的接近祝枝枝，他可以理解。
但是为了钱的话，那和卖身之人有什么区别？
“其实，”崔瑾瑜意味深长地道，“很多身居高位的人，也都在，嗯，如殿下所说，卖身。”
比如，就算贵为皇上，一边说着后宫不可干政，一边还要权衡前朝后宫的关系，然后去宠幸妃子。
皇上也是需要适当“卖身”的。
比如檀奴的亲祖母，过世许久的光烈皇后，家里就很厉害。
皇上原本属意另外的人选，但是最后还是让她做了皇后，而且在嫡子，即去世的先太子一出生的时候，就宣布立他为太子。
外面的人都说皇上对光烈皇后情深意重，但是到底内里什么情况，又有谁知道呢？
不过这些大不敬的话，崔瑾瑜这样谨慎的人是不会宣之于口的。
“是吗？”檀奴大受震惊。
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甚至感受到了蛋蛋的忧伤。
——以后，他总不会也这样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但是宋珩会？
他只是为了钱，就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算了，不想了，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祝枝枝想要跟我们回京，”檀奴道，“宋珩不会放过她。我今日来，身后还跟了尾巴。”
他今日没有刻意避开，故意举着自己的那幅字，好像真是出于仰慕来请教状元郎那般。
“嗯，这也是一个问题。您要离开，微臣带您走，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倘若他们在路上设伏，那恐怕……”
“所以呢？”檀奴看着崔瑾瑜，面色严肃。
崔瑾瑜还不让他回京？
他现在真要怀疑崔瑾瑜的目的了。
难道，他不是真心想帮自己，而是想帮对方？
崔瑾瑜察言观色，知道檀奴已经在愤怒的边缘，自然不会激怒他，便道：“所以需要从长计议。殿下少安毋躁，微臣还有许多日子才能离开。”
希望他能想个好办法，让檀奴断了回京的心思。
虽然那很难。
但是檀奴身上终究也留着崔家的血。
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回京成为牺牲品？
檀奴点点头：“是，你说得对，我们要从长计议。但是我要带她们一起回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想好了，如果实在不行，可以扮成仆从。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崔大人就说在这里找了一房外室。”
他说的是青青。
祝枝枝和灵犀，就可以作为青青的亲戚，一起跟着她。
崔瑾瑜差点被自己惊讶的口水呛到，连忙摆手：“不可，这件事情不可。”
“我也只是提个建议，你若是不同意，就帮忙想个别的法子。”
“……是。”
祝枝枝心情复杂。
是的，她偷偷跟来，悄无声息潜入，把两个人的对话都听了去，这会儿已经是泪盈于睫。
她没有白付出。
即使前身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檀奴的事情，是让他背井离乡，吃了这么多苦头的始作俑者，他依然还想保护自己。
原本以为他来是要和崔瑾瑜密谋什么，结果竟然是为了她。
祝枝枝有一种自己小人之心的感觉，更有一种付出后被温柔回报的感动。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成为檀奴的负担。
檀奴应该有不被拖累的人生，应该飞得更高更远。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听着崔瑾瑜，话里还有话呢？
崔瑾瑜为什么会阻拦檀奴回去呢？
按理说，他应该见到檀奴很高兴，并且急着把檀奴送回去见皇上才对吧。
可是崔瑾瑜话里话外，都想拦着檀奴……
这很不对劲。
祝枝枝开始忐忑了。
不把事情弄清楚，她不放心让檀奴回去。
所以等檀奴告辞之后，祝枝枝并没有立刻离开。
她在等着崔瑾瑜提檀奴的事情。
果然，把檀奴送出去之后，崔瑾瑜刚回来，春晖就开口了：“大人，您又何必管他？您的一片好心，黎郡王都当成了驴肝肺……”
“总归身上流着崔家的血，而且……本性不坏。”崔瑾瑜道，“单单从他为祝枝枝打算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倘若日后……日后是他脱颖而出，不会是小肚鸡肠之人，那是文武百官的福气。”
跟着一个性情急躁，小心眼的皇帝，动辄得咎，谁不恍惚忐忑？
但是跟着一个宽仁的皇帝，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可是您之前不是说过吗？黎郡王，其实根本就没有机会吗？”
“是。”
祝枝枝心里大惊。
怎么就没有机会了？
之前不是说，皇上最是器重这个孙子，想要把他立为皇长孙吗？
怎么又成了根本没有机会？
这崔瑾瑜，到底靠谱吗？
他到底帮谁？
檀奴被迫选择的这个人，值得信任吗？
祝枝枝内心纠结。
她可以让檀奴去享受荣华富贵，哪怕选择忘记自己；但是她不能让檀奴身陷危险之中啊！
她开始不放心了。
“……但是现在看来，崔家如果愿意推他一把，也未尝没有机会。”
“大人！”
“暂时先稳住他，我给祖父写封信。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崔家屹立百年不倒，是有一代代优秀的崔家子弟，殚精竭虑，绸缪谋划的。
如果檀奴足够靠谱，那崔家未必不能选择他。
只是事关重大，崔瑾瑜自己做不了主。
祝枝枝离开的时候心情复杂，回家的路上还有些恍惚。
她原本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她原本以为崔家作为外家，会无条件支持檀奴的。
结果还得这样盘算？
看起来，就算檀奴回去，也会步步惊心。
她怎么能放心呢？
可是她都已经做好了计划，现在总不能再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