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周末。
田中空在气鼓鼓的佐佐木希注视下，上了九空圣子迎接他的专车。
今天是工厂落成的日子，田中空的健康饮料工厂。
这件事原本是拜托佐佐木希的母亲去落成的，田中空只是高中生，而且启动资金也不多，他更像是送了一个能够挣钱的生意给佐佐木美希。
占了点分红，积累更多能够运转的资金，田中空也多观察一些，这个他从未接触过的经济社会内部运转的方式。
这不是九空圣子来了嘛，还带来了九空家族的实力以及当代九空家话事人九空智久的诚意。
这家一天之内就完成了经营许可，注册，商标专利，技术专利……还请了知名广告专家设计命名为宝利的名义上矿泉水工厂，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就成立了。
之后的位置良好的地皮，设备齐全的现成厂房，一切就像一份精美的礼物被奉上。
而九空智久礼貌性的请求田中空调理一下九空圣子的身体，表示这是一个交易，而不是人情。
钱货两讫，照顾好九空圣子就是田中空要付出的价钱。
事实上，连现在在工厂里等待巡视的，都是原先九空家家族企业里的工人和管理人员。
佐佐木美希一个没有根基势力的单亲妈妈，在财阀垄断阶级阶梯的霓虹社会，还是显得太过薄弱了。
……
作为忽然被九空家族“发配”，前途一下子断绝的车间主管，最近心情自然不是太好。就连听说今天有新上司来检查，也没有什么心思奉迎。
直到他远远的看到，一个少年，在一队黑西服保镖以及一个比很多女明星都要漂亮的年轻女人陪同下走进来。
他整个人抖了下，腿软得差点跪了下去，还是身边的副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一个上午对整个工厂的巡查，这位主管都是战战兢兢的，好在他在九空家时本就是以踏实肯干，认真上进的表现被提拔的，什么差错都没有。
目送那个少女和女青年走进楼顶的特设办公室，主管的副手才忍不住心里的疑惑。
“您这是怎么了？那个少年是什么人啊？”
在九空家名下的某个企业内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主管现在都还止不住心头的惶恐。
那个少年他不知道是谁，可一直陪同在他身边，态度亲近殷勤的那个女人，是九空家的大小姐。
……
“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小事？”
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内，九空圣子随意的坐在老板的座位上，有些好奇的询问正在出神的田中空。
他正想着，这个工厂，将在霓虹掀起的小小改变。
“可以养活数百个人或者家庭，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工厂，为什么是小事？”
“哼哼。”
九空圣子以鼻音轻蔑的笑了一声，“可是，你可是神明，还有都世界末日了。没看见我父亲都吓坏了，不管我还有半个月时间准备，就连忙把我踢到你身边，求取保护。”
身为兆亿资产的财阀大小姐，并且是成年了即将接任家主位置的那种，九空圣子可是知道关于眼前这个少年最近的事情。
一个人，对抗一个现代化军事基地，导弹命中爆炸中心走出，连衣角都没有损伤；灵气复苏，生物变异进化，被帷幕后的神秘世界尊称为神灵庇佑人类……
霓虹当前的所有顶级势力都有一份关于他的绝密档案，只限最关键的几人知道。几乎所有势力都想与他亲近，只要他想，整个霓虹都可能是他的。甚至，只要他愿意，整个世界都可能是他的。
可是，他就这样，像个想要出人头地，一步步向上爬的普通人，看似野心勃勃的建立起了一个小小的公司和工厂。
他甚至还是用自己一直以来打工做一些特异物品积攒的钱。
这没有必要啊！
九空圣子是知道的，不久前，他随手捞起一整船价值三亿的沉船宝藏，在九空家换取了一笔活动资金，用于他手下某个有着神秘力量的组织在霓虹社会行动。
这人世间的财富，权力，对于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16岁的少年来说，过于渺小了。
“世界末日的时候，人不吃饭一样也会死，对于他们来说，这两件事情一样重要。
对我来说也是。”
田中空看着九空圣子，她是一个很好的，对付霓虹财阀的实验对象，“还有，世界末日不会有。”
“因为你在？”
“嗯。”
这一声嗯，田中空说的很是理所当然，所以，语气很平淡。虽然他一直都是情绪稳定，语气平淡的样子。
九空圣子也不禁目光迷离了一下，以一种不是敬佩也不是嘲讽的语气，“真是了不起。
可您要是想要改造这个世界，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没有人有权利左右他人的命运，除非可以被我视为敌人，我不会干涉人类如何选择自己的生活，这是他们作为人的权利也是他们作为人的义务。
这些人，包括你们在内。”
“嗯……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是想感化我们？”
“不，我是想抹除你们。”
九空圣子面色一变，她是听过田中空对于霓虹正府和财阀社会制度看法，明白他想要做什么的人。
一开始只觉得这个小孩子异想天开，天真的有些可笑，可是现在只要想到田中空对她开枪伸手捏住子弹的那一幕，九空圣子整个人都是冰冷的。
“做不到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思绪在飞快运转，目光变得幽深，像是被逼到绝路上奋起反抗，“您自己也说过目前的社会生产力和民众道德水平还做不到你想要的大同世界。只是消灭我们这些财阀，空缺的位置总有一天会换上新的人。这其中会造成的混乱，还有这个位置上的新人的道德水平都是危害。
我自认为，九空家做的还不错，你认为还不够的地方我们也可以让步。
目前为止，九空家的存在对你还有你的计划都是利大于弊的。”
“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有这个。
这个工厂，你可以理解成我对你们的挑战，除了盘外招，我以一个人的身份，向你们这个腐朽的社会制度发起挑战。
不是为了取代你们，而是为了消灭你们。
你说你们是必然存在的，那么我们不妨试一试，你们是否是必然存在。
“你要怎样！”
九空圣子目光一凝，如果手中有一把匕首，她应该会把它握得很紧。
“不必紧张，你们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不会去动，也不会去刻意针对，我只是会给这个国家的人民一个新的选择，直到未来，你们的统治再无一点根基，将在社会层面彻底被消灭。”
田中空看着这家自己名下的工厂。
“接下来，如果可以做到。我的工厂里，只要工人正当的劳动，衣食住行都会有基本的保障和一定程度的优待。
他们会有配得上他们劳动的报酬，合理的工作时间。
如果还可以，它会开始针对这个国家社会层面上的顽疾。
会有一家学校教导员工真实历史引导他们产生思考，还会继续教导他们的孩子；会有一个专门的慈善机构，用于救灾抢险；会有一个负责人口普查……这个国家正府没能做到的事，在未来，它都可以尝试去做。”
这是一颗社会变革的种子，它不会是一家公司，而是会成为一个国中之国，一个在倒塌霓虹国家上，人民不再受天皇制度，财阀制度压迫愚弄，无路可走的新的社会。
“原来，你是这样计划的。”
那就暂时不会威胁到九空家。
稍微松了一口气，九空圣子很快想到了田中空所说计划里致命的漏洞。怕他失败后恼羞成怒，对旧有利益集团，也就是当前霓虹正府和财阀人身报复。
到时候直接打土豪分田地，尽管以后势必会再出现新的财阀和统治阶级，但九空家早就没了啊。
想到这里，九空圣子忍不住提醒。
“这太虚幻了，你不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你存在的情况下，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公司应该做的事。
它没有根基，没有你这些听上去美好的东西就会不复存在。”
“正确的方向要有，一定要有一颗种子。”
“话是这样说，你这个计划太理想化了，而且你太相信人心了。在利益的驱使下，任何人都不可相信。
你看似公平公正的制定了完美的分配制度，但没有你这样根本对利益没有需要的圣人王监管，这个制度连执行都做不到。
人类的*望是无穷无尽的！你根本填不饱他们。”
“人类的*望无穷无尽这点我赞同，但你这句话有两个你作为统治阶级固有主观矛盾上的偏差。
一，你们是在窃取了绝大部分人的劳动成果后，还要吝啬的压迫他们必要的生存条件。这种情况下说，他们永远不会知足，这是无耻的。
人类的基本生存需求是很容易满足的，衣食住行，仅此而已。
他们对于当下生活的不满足，对于生存的焦虑，说到底，还是你们煽动起来的。
二，追求自己的诉求，只要不违法犯罪，不伤害到他人，难得是错的。人类无穷无尽的欲望并不丑陋，也不肮脏。
对于美好明天的向往，正是人类文明能发展至今的原因和动力。任何压制扼杀这种渴望的行为，才是对人类文明最大的犯罪。
刻意歪曲这一点和坚持宣扬人类带有原罪的人，不是蠢就是坏，蠢的无知，而坏的，必然别有所图，有着他的利益在里面。”
田中空说着，目光别有深意的看着陡然僵住的九空圣子。
这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这个社会是悲哀的，人民愚昧而短视，可以同情他们但绝不能认同他们。
这群人必须要被引导，可以不是九空家的人，在不同阶层教育培育下出来的人不同，天赋也不同，但没有关系，只要足够优秀就可以。
这就是像九空家这样的财阀的崇高使命，维持这个社会必要的秩序，以绝对理性的手段给予所有人当下最好的统治。
事实上，九空家近代一直都做的不错，从小在外婆教育熏陶下的九空圣子一直以此为傲。
“我还是不信，就像你说的，那需要足够的生产力和社会道德水平。没有的话，你向往的那个世界在任何地方都根本没有存在的可能。”
“……”
九空圣子反驳完，忽然有点害怕，因为田中空沉默了。
而他的沉默，使人不安。
田中空只是想起了一些曾经的惨烈教训，稍微的沉默后。
“差点又犯了错误，重要的不是什么社会制度，什么生产力。每个人的正义，都是不同的。
但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我的爷爷曾经说过，如果一个地方的饭很好吃，而且很容易吃到，那么这个城市一定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田中空，记得嘛？不要去看那些不切实际的遥远方向，而是现在。
你现在只是要做到，缓解这个国家人民的生存环境压迫。
即使在自问自答，依旧很平淡的语气，九空圣子却想起了那对准她的黑洞洞枪口。那个时候，眼前这个人手指夹着子弹，语气也很平淡。
结合她最近收集到的很多信息，以及对田中空详细的心理侧写分析，九空圣子猛地感觉自己把握到了什么。
有种重回那天的错觉，就像那天看到田中空平凡少年表皮下掀开恐怖的真实力量。
现在她好像又看到了田中空一直以来仁慈神明表皮下露出的某种更加真实的本性就像他压抑过久的某种东西，今天突然忍不住想要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
“我喜欢看到大家的笑脸，看到看到的一切都是幸福的样子，只要大家能够幸福无论怎么样都好。”
九空圣子看到，田中空笑了。不像平时的他，总是看起来过于冷酷，意外的，感觉有着人性，但是莫名的撩动她的心弦。
她不知道，在妖界，有一句这样的经典古话：神性冰冷而残酷，人性扭曲而疯狂。
还有人习惯的给这句话添上一个词——容易。
神性容易冰冷而残酷，人性容易扭曲而疯狂。
所谓人性，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
就像曾经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妹妹佐佐木希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九空圣子忽然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田中空，在某方面，是疯的！就像她的妹妹佐佐木希一样，也像她一样！
田中空还不知道，九空圣子在霓虹财阀圈的评价，疯女人！
令人害怕的疯女人，为了九空家族好像什么都可以不顾一切的令人害怕的疯女人！
面色涌起诱人潮红，九空圣子站起身，暂时忘记了对田中空力量的恐惧，风情万种的走到他身边。
“原来田中大人你是这样想的，真好。我觉得，九空家或许真能成为你的助力。不是我父亲，而是我的意愿”
田中空皱眉，“虽然你最近一直在利用我什么，可从没像这样露骨过。”
“呵呵呵。”
九空圣子妖艳的笑了。
“对，没错，不过我觉得它应该叫互惠互利。小空，果然还是喜欢这样叫你，我发现我们两个是可以坦诚合作的。”
九空圣子的父亲很厉害，他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和善的人，在霓虹这一亩三分地里的掌权人圈子里，他的风评和口碑非常好。
同时，他的人格魅力非常强，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团队，完全支撑起了现在的九空家，就连很多九空家的谱代家臣都很敬佩他的能力和为人。
可是，在九空圣子母亲死后，她的外婆，不顾一切的把她抢到身边扶养，一直到她成年，能够正式继承九空家的时候才让她回到父亲身边。
还有，目前九空圣子在九空集团中其实并不被看好，她的父亲能力太好了，家族里的人和我们家的谱代家臣，都认为她这个成年了的真正九空家血脉继承者，应该再学习一段时间，有了能力之后再接管九空家大权。
九空圣子这段时间并不轻松，一直在试图做出一些成果，向他们示威和安心，表示她有这个能力。
就跟从前幼帝继位，顾命大臣总理朝政，如今皇帝成年要拿回权力是一样的。九空圣子成年了，并且明确表示要执掌九空家，她代表着正统和大义，权力会无可避免的向她靠拢。
九空智久手里的权利会越来越少，直到被完全剥夺，这期间，他是等死，还是反击，没人能够保证。
是，他连明确的后路都准备好了，表现出了最大的善意和让步。
可是，事情就是，只要九空圣子表现出一点不行，九空智久就能握住那股权力，并且一点点架空她。
“不要相信任何人，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圣子。”
外婆这样教育她。
九空圣子就一直这样活到了现在，然后，她遇上了田中空，一开始感觉只是佐佐木希这张用来对付她父亲牌的意外风险。
接着一见面，就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她每晚都会梦到黑洞洞的伤口，以及田中空没有感情波动的眼神。
可即便这样，九空圣子依然第一时间想到了田中空的作用。
无与伦比的武力。
对于自己有一天能够完全掌握九空家的能力，九空圣子有着足够的自傲，但是就像她母亲当年早逝一样，如果哪一天她死了呢？
她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越到现在接近自己掌握九空家大权的目标，危机感就越重，但人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无可奈何。
直到，遇到田中空这种例外。
即使没有其它事情，九空圣子都要赖在他身边，度过今年最后一年，她发动总攻，让九空智久的势力完全下台。
而现在，九空圣子觉得自己可以更直接一点。
田中空，“……”
知道一些九空智久心思的他叹了口气，
“九空小姐你应该知道，我有类似读心的能力，九空智久先生其实很爱你，你多虑了。”
“啊啦，这样嘛，那可太好了。”
九空圣子扶嘴轻笑，“可是小空啊，姐姐教你哦，你能读心不代表你就能读懂人心啊。
人的心思和想法，其实连自己都不能掌控，这个世界唯一真实的，只有已经发生过的，确立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也知道，我确实很喜欢小希，打心里喜欢。可是啊，如果有一天，为了九空家，我不得不伤害她，甚至，杀了她，我也会去做的。”
面对田中空变得冷冽的眼神，九空圣子毫不畏惧，依旧笑意盈盈，“按你说的，我的父亲确实对我抱着疼爱的心情，但这跟他会不会杀我有什么关系呢？
就像他当年确实很爱我母亲一样，但是谁也说不准当年我母亲早逝跟他有没有关系。
我不需要他是否爱我，也不需要相信他，只要他能够把九空家的大权平稳的交在我手里，就只是一点就够了。
我也不介意，掌权之后，让他安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