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无法阻止这一切,夜里,我打算让小绥子再去一趟惠府。
“你一定要见到娘亲,然后让她劝爹爹,万一有事,一定要……哎呀!算了,你去把少夫人请来。就说明日一早,让她来送太皇太后,顺便把孩子带来。”
“嗻!奴才这就去!”
我重新坐回榻上,心里的恐慌丝毫未减,若是真有个闪失,我能做到的就是把我的侄儿保护好,只要孩子在我身边,我相信凭着我和太皇太后定能护他周全。可是我惠家从上到下113口人命又该如何保全?兮颜肚子里那个也快出生了,我又该如何保全我的另外一个侄儿?
“主子,主子,出不去了。咱们撷秀宫外边有侍卫把守,说是今晚宫里有事,阖宫都要宵禁。”
我闭上眼睛,绝望如同洪水般慢慢淹过我的嘴唇,漫上我的鼻腔。那种窒息的无措令我想就此沉沦下去。可是,就在这一刻,这无尽的深渊里,我听到了太多的声音,有哥哥的有娘亲的,还有侄儿的。我猛的睁开眼,往宫门口跑,外边不知何时下起了绵密的雨,我顾不上躲避淋湿自己的雨水,也顾不上那淹湿的鞋子。背后是庆春和夏尔还有其他人的声音,他们都跟着我在这宫里跑着。最后我跑累了,一屁股坐在雨地上,
那一晚我终究是没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更确切的说是我一夜没睡,睁着眼睛等东边泛起鱼肚白。
当第一缕霞光照到慈安殿的檐牙上时,我刚好跨进慈安殿。
“太皇太后,昨夜臣妾做梦,兮颜她……”我掩面而泣,“她……她……”
“她怎么啦?你快说呀孩子!”
“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儿隔着肚皮,伸出手来喊着‘姑姑救我!’臣妾一晚上也没敢再睡,挨到天亮,这就急急地赶来了。太皇太后,臣妾心里不安,您快传她来,咱们看看她,她踏实了臣妾才能踏实啊!”
“景心,快去快去!”
“诶!奴婢这就去!”
“景嬷嬷,记着带上孩儿来,我的侄儿!”我抓住景嬷嬷的手,狠狠地捏了她一下。“您一定要带他来!”
景嬷嬷点了点头,急匆匆出去了。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兮颜就由一顶软轿抬到了慈安殿的门口。我赶紧迎上去“兮颜,你可还好?府里可还好?”
“有我在,放心!我这就去求太皇太后,让她想办法保全咱们府。”
她说着就要进去,我赶紧拽住她,“没用的,昨夜我连撷秀宫都出不去了。今日一早,我是装疯卖傻,硬是让所有的下人制造混乱,这才趁着机会跑了出来。太皇太后说到底也是墨家的祖母,胳膊肘怎么可能往外拐?”
“那怎么办?”
“你回去告诉爹爹,一定要束手就擒,万万不可有半点造反之心。弘儿我先带走了,你……定要……保护好自己和肚子里这个。”
“熠然,弘儿就拜托给你了,惠家,我尽全力保护。”
“惠家这次在劫难逃!你和哥哥一定要照顾好爹娘。我……”
“郡主,时候不早了,快进去吧!”景嬷嬷催促道。
我俩带着弘儿赶紧进了大殿。
“这不好好的嘛!一大早地折腾我们兮颜!哈哈,弘儿快来,到太奶奶跟前来!”
太皇太后不知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故意装傻,这么大的事整个宫里都闹哄哄的,她竟然只字未提。她不提我们也没办法说什么。见了面,送了别,兮颜就独自回了惠府。我抱着弘儿站在慈安殿外目送着她,如今的兮颜已经身怀六甲,真不知道后边会发生什么事。
“姑母,弘儿想娘亲!”
“弘儿最乖了!娘亲要生妹妹了,弘儿陪陪姑母好不好?弘儿是男子汉,以后要保护念琛妹妹呢!”
四岁的弘儿真的很乖,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着他娘的轿子渐行渐远,知道远的看不见,我才领着他往撷秀宫走。这时候太阳才高过树梢,我不忍弘儿辛苦,就抱起孩子,那一刻,偌大的宫里唯独我和弘儿的影子被拉长,鞋底碰撞着青石板,那沉闷的声音似乎一步一步都踏在了我的心里。我看看怀里的孩儿,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若是真的成了一国之王,他也定然胜任得起这份工作。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我吓得一激灵!太可怕了!我怎么能有这种心思!我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姑母,你怎么了?”
“姑母没事,弘儿困了就睡吧!姑母陪着你!姑母一直都在弘儿身边陪着好不好?”
“弘儿还是下来走吧!姑母抱不动弘儿了,弘儿长成男子汉了!”小家伙说着就打算从我身上爬下来。
我赶紧抱紧他说道“姑母抱得动!抱得动!”
回到撷秀宫门口,夏尔和小绥子赶紧接过孩子,我仿佛抽空了身体里最后那一丝力气,整个人靠在庆春身上,我想哭,可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皇上驾到!”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突然觉得他很讨厌,之前我夜夜要枕着他的胳膊才能入眠,后来,我有了第一个孩子,我夜夜盼着他能来看我一眼,再后来,孩子没了,我被他禁足,那段日子我才明白他只爱他的江山!可是,我好傻,傻到能慢慢原谅他!现在我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挟持他,保我一家安宁。
我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噗通跪下了。我拽着他的衣角哭到“求求你,把弘儿给我。皇上,求求你,好不好?”我真的很怕,他是天子,一句圣旨,就可以要了弘儿的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半晌,他蹲下,用手挑起我的下巴,说道“慧嫔,在你心里,朕重要还是你的家族重要?”
这男人!都这会了,他竟然问我这种弱智问题。要我怎么回答?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玻璃心?这跟女人问是我重要还是你妈重要,有什么区别?
“朕问你,回答朕!”
我依旧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重要还是惠家重要?呵!我连自己的心都弄不清楚了。刚入宫那会,我本以为他是我一辈子的依靠!谁知,三年后,他要亲手毁掉我的家!
“回答朕!啊?你说话!”他歇斯底里的吼道!
墨离从来没有在我跟前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我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最终失去了耐心,一把将我甩开,我的左边半张脸狠狠磕到了地上,颧骨上蹭破了皮。一道血印瞬间就在白皙的脸上蔓延开来。墨离并没有理会我,他临走时眼里的决绝让我感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可是我根本来不及伤春悲秋,他带着所有的人前脚走,我后脚就让庆春抱着弘儿一路小跑送去了太皇太后宫中。“庆春,你听着,我惠家的根就在你手里,无论如何你都要保住他。”我顺手将免死金牌塞进弘儿怀里,“弘儿,这块金牌你抓紧了。”
“姑母,弘儿记住了。”
这个孩子真的很勇敢,这样的场面竟然没有哭,不愧是将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