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气球的小丑？我的脑海里呈现的是电影《小丑回魂》里的恐怖小丑。我不太相信学生说的话，如果刚才真的有衣着浮夸、妆容浓重的小丑接近我们，怎么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呢？
打扮怪异的小丑拉着一大束气球，站在人群外，用鲜艳的颜色引诱着孩子们。
气球，多么神奇的玩具。它们五彩斑斓，造型各异。稍一松手，它就会飞到天上去。
我记得童年时和我妈去儿童公园玩耍，我吵着要买公园门口的气球。我妈生硬地拒绝了。
“气球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玩不了几次它就漏气了。而且你又手滑，一不小心它就会飞走，妈妈的钱也随风而去了。”
我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幸福地沉浸在气球的海洋里。
气球很脆弱，就像快乐一样。
我沿着学生指的方向前进，来到了一处文艺集市。集市热闹非凡，各种小摊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顾客。有卖咖啡的、有卖鲜花的、有卖陶瓷制品的，总之，这里是文艺青年的聚集地。
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寻着小丑的身影。
角落里有个老大爷在卖泡泡玩具。他迎着阳光，造出一个又一个五彩的肥皂泡。几乎没有人在他的摊位面前逗留。可他沉浸在被肥皂泡包围的世界里，旁若无人，无法自拔。
我已经忘了上一次自己聚精会神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什么时候了。我做了太多自己讨厌的事情，我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等到我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时候，我又疲惫不堪，似乎全世界的重量都扛在我的肩头。
我本想上前询问学生的下落，但是我停在了原地。一方面我不想破坏大爷忘我的状态，另一方面我真的不想寻找什么失踪的孩子，失踪了不是正好吗，他弟弟就可以独享父母的宠爱了。
我干脆在集市闲逛起来。就当今天是一次忙里偷闲的放假吧。
我在咖啡摊位处点了一杯咖啡。摊主做咖啡的速度十分迅速，我发了个呆的功夫，咖啡就做好了。我接过纸杯，杯子里是一个很优雅的爱心拉花。
我舒服地坐在摆放在场地中间的折叠椅子上，准备好好地享用我的下午茶。
我仰头喝了一口，苦涩、香醇、回味甘甜。咖啡因刺激了我昏昏欲睡的神经，我清醒了。
现实生活中不需要清醒，生活需要昏昏欲睡，需要一日接着一日的忍耐和煎熬。如果太过于清醒就会非常痛苦，非常不情愿地发现原来生活如此无聊。
费尽心思地造出这个热闹的集市，人们短暂地相聚，欢声笑语。可是他们总会离去，人走茶凉的时刻总会来临。
不，与其承担分开的痛苦，还不如永远都不要相遇。
倪世辰玩世不恭的脸又在我脑海里烟魂不散。
我讨厌他这样的学生。在家里飞扬跋扈，在学校里也是个小霸王。他天不怕地不怕，不把任何老师放在眼里。
上课的时候，随意走动，随意跟前后左右的人讲话。
我曾经当着全班的同学批评过他。
他的声音丝毫没有小下去，他也拒绝站起来。他只是歪着头，挑衅地看着我，说：“我要转学，才不要待在这所破学校。”
“那你转啊，我巴不得你明天就走。”
“好，我要告诉我爸，你让我转学。”
孩子就一定是天真美好的吗？事实上，他们的恶往往超出我们的想象。他们从自己的父母那里继承了这些恶毒，又肆无忌惮地传播出去。
凭什么认为每一个孩子都值得我们去好好对待，好好教育。有些孩子根本不配受教育。他们和他们自私愚笨的父母一模一样，只是一群不断繁衍的害虫罢了。
我愤恨地想着，大口地灌着苦涩的咖啡，好像它是一杯止疼药，喝完它我就能忘掉一切烦恼。
我没有找到卖气球的小丑，反而觉得自己好像小丑，在场的人们都好像小丑。不论打扮得多么光鲜亮丽，内心总是充满麻木和空虚。
我的耐心也跟气球一样，很快就消失了。我打算回去了，就跟他们说没找到。再说了，找人本来就不是我的本职工作。你给我开多少工资，我就做多少事。
我正准备起身离开，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丝诡异的色彩。从背影看好像是倪世辰，他跑得飞快，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色的圆形气球。
我连忙追了上去，可是人群降低了我的速度。我跑了几步，又被迫停了下来。我气喘吁吁地看着远处的倪世辰，手足无措。
在更远处，我隐约地看到了一张五彩的脸，他转过来，对着我狰狞地笑着。
我的心跳加速了。不知道是被他吓到了还是刚才喝了太多咖啡，在嘈杂的人群中，我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慌张却又坚定的声音。
五分钟后，我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红色气球被丢在一条小路的入口处。
我顺着小路往树林深处走去。树林里面安静极了，安静地让人心里发毛。我听到了各种鸟的叫声，还带着回音。
“倪世辰！你在哪里？赶紧出来吧，该回学校了！”我鼓起勇气对着树林大喊。
回应我的只有风声。
“你到底在哪里啊？老师原谅你刚才的行为了，我不会告诉你爸的，你赶紧跟我回学校吧！”
寂静无声。
太阳马上要落山了，林中的光照瞬间减少了。黑夜即将要降临，无情地吞没最后残存的光明。我可不想大晚上的还在树林里迷路，然后成为野兽的盘中餐。
我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同事们，让他们一起来帮忙。不出意料的是，手机跟一块废铁一样，没有任何信号。
“废物！”我泄愤般地把手机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它好几下，“真是个他妈的废物！之前每次打推销电话给我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说什么信号强劲，说你们的套餐适用于任何环境！全是骗子！天啊，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真实的东西！”
就在这时，我在地上看到了一串脚印，看起来像一个成年男人的脚印。它们往灌木丛的深处延伸而去。
事已至此，难道我还有回头路吗？我只能咬着牙，沿着脚印的更远处走去。
远远的，我看到了一束火光。好像是有人在生火。
我激动地加快了步伐，直到我听到了一阵类似野兽啃食猎物的声音。
我缩在灌木丛里，往不远处望去。那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屋门口有人在烧火。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一个身穿小丑制服的人，正在啃食手里的食物，大快朵颐。
我瞄到躺在篝火旁边的书包，认出来那是倪世辰的。
难道小丑啃食的是倪世辰的尸体？我的胃里一阵反胃。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食人魔，是嫌弃现存的家畜不好吃吗？是不是有点太血腥了。
但是他吃的是最令人头痛的孩子。我差这么一点就要给这位小丑先生写感谢信了。甚至想请他来我上课的班级，让他随意挑选班上吵闹的学生。
我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叫好。
“我的气球呢？你说如果我跟着你来到你家，你就会把你所有的气球都送给我的！”倪世辰的声音像鬼魂一样出现了。
不，他还没有死！他蹦跳着从木屋里出来了，大声质问着小丑。
“等我吃完饭再说。”小丑说。
“不要！你吃的鸡腿也是用我的零花钱买的！我让你别吃了你就要停下来。”倪世辰本辰又要爆发了。
小丑没有搭理他，依旧吃着。
倪世辰不知天高地厚地上前去，夺下了小丑手里的食物，把它扔进了火堆里。
“我没有气球，你也别想吃饭！”
小丑沉默了几秒，猛地站了起来。
“你太吵了，吵到我吃饭了。”他顺手从火堆旁拿起了一把斧子，往倪世辰的头上砍去。
可怜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尖叫，就浑身鲜血地被推进了火堆里。
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发现自己捂嘴的手也在颤抖。
火苗燃烧得更猛烈了，还伴随着一种烧焦的肉味。那是无法无天的倪世辰，那是烧焦的倪世辰。
“再烧烤一会，加上孜然就色香味俱全了。这才是我的晚餐。”小丑心满意足地说。
我觉得再不跑，自己也会变成小丑的盘中餐。
就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偏偏在这里有了信号。我看到屏幕写着李佳来电。
有什么事情不能微信告诉我吗？非要打电话。真好，完美地暴露了自己方位。
“谁？谁在那儿！”他发出低沉的怒吼。
小丑警觉地环顾四周，灵敏地确定了我所在的藏身之处。接着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我飞奔过来，想把我碎尸万段。
“跑！”我脑海里的声音对我说。
没有害怕的时间了，我拔腿往回跑去。不得不说，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会变成一个体育健将。每天辛辛苦苦地锻炼跑步，远远不如在你身后放一只大怪兽，你的速度会让人惊掉下巴。
我奋力地跑着，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我真的尽力了，我一直都是体育白痴，我的八百米测试从未及格过。
虽说我之前对峙过怪物，但是我隐隐觉得人更加可怕，而且我没有把握能打败这个体型庞大的小丑。
我的双腿越来越沉重，眼皮也越来越重，我觉得我马上要昏迷过去了。
我可能又要死了，在重生了才几天后，又要去天堂报到了。这一次死得更惨，被变态食人魔吃掉，连个全尸都不剩。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来找人，现在倒好，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了。
我只能听着对方的踹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