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如何？”在一旁陪同的白衣弟子拱手询问。
这似曾相识的对话。
仅仅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老天师打坐修炼时被惊醒过不止一次了。
“无事，故人遇敌尔。”
可这一会，老天师却没再继续打坐了，而是颤颤巍巍地起身，“拿香来。”
“好的天师。”白衣弟子一扬衣袖，进屋里拿了两炷香递到了老天师的手里。
老天师拖着苍老的身躯，一步步地挪到神像前，把两柱香插进了香盘。
“老天师，这是何意？”白衣弟子有些不解。
“那位故人和我交往颇深，可算我的挚友。”老天师却答非所问，“我很了解他，入世，却又偏执。”
“天师，您说您的挚友遇到了敌人，这是何意？”
“不错，根据我的推演。”老天师无声叹息，“有人窃取了我那位挚友的信仰，并借此成神。”
“成神！？”白衣弟子不禁咂舌，“这普天之下竟真可成神。”
“信仰，香火累计到一定的量，便可成神。”老天师的双眼似闭非闭，他凝视着燃烧的香，可视线又好像穿过那香，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届时只手遮天，万法湮灭。而窃取别人信仰成的神，也只会是为一己私欲的恶神，招致天下大乱。”
白衣弟子倒吸一口凉气，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那老天师的挚友直面着无法战胜的强敌，毅然前行阻拦，断然也是个性情中人。白衣弟子的心中不免有些敬佩。
老天师再度叹息，他摇着头，“多可悲。”
然后，他起身便要离开香火房。
“老天师和挚友交情竟如此之深。”一旁的白衣弟子有些感慨，“难得见天师会对身边之人有如此怜悯情绪。”
“不。”老天师脚步未停，他的目光轻轻地从白衣弟子的脸上扫过。
“我是说，惹怒我挚友的人，多可悲。”
路途上，无人辱骂，无人阻拦。
人们的眼里有光，神色一如既往的虔诚。
而封仁语就双手插着兜，在一片庄严的呼声稳步前行。
他不需要这份信仰，更不奢求众生的敬仰。兴许是累了，亦或者是修炼千年，自从那一剑劈天之后，他只觉得成天想着扬名立万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封仁语纠正不了苍生的恶。
同学聚会的无趣攀比贬低，天机院肆无忌惮的监视与算计，学生会那些出身高贵子弟们的狗仗人势，以及所谓妖族的大兴计划。从他苏醒的那一刻起，他感受到的恶意就一刻都未停止过。
而人们对他的尊敬与爱戴，从来不来源对他本性的欣赏。人们敬他，畏他，只是他们在背后得知了他那一剑劈天的实力后发自内心的胆颤。
这两个月里他互联网冲浪，人们会因观点不和而骂得天昏地暗，读者看着免费的小说却因不喜内容而对作者发起人身攻击，正经视频里下方的评论对创作人的外貌与声音进行咒骂……
若他只是个没有家世与一个出了车祸的病患，那份来自世界莫名其妙的的恶意就会从四面八方把他吞没。
一步，两步，三步……
高塔近在咫尺，人们一遍又一遍地跪地磕头。离着高塔越来越近，四周的景象也越发荒芜惨淡，坍塌的房间，断裂的路面……以及因为信仰不同而被视作异端遭到肆意殴打的普通人。
可封仁语走过的路，冲天火光骤然黯淡，被焚烧成焦炭的植被重逢生机，发狂的信徒们停止殴打“异端者”，笼罩在夜幕的乌云被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