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偕行大惊。
难道梁运与他一样,也已然经过了先天洗髓?说好的能走成圣之路之人如同凤毛麟角呢?
离那边距离有些远,任偕行不便继续观察情况,只能自己在心中腹诽。只是一个小小的镇上阳安书院,都能除他之外还有梁运,哪还是凤毛麟角,李叔误我!
实则不然,毕竟他没有看到台上方县令那张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都露出了那般喜出望外的模样。
徐翰林见眼前笔直站立的梁运,尽管他是见多了天才的圣殿中人,但是也同样大喜,心中暗道。
“此子虽面色不显,但是眉眼的些许痛苦之色依旧能见。即使这样,比起那些妖孽的天赋也已然算得上中上之姿!不错!”
任偕行不清楚这些,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观察到周围众位童生纷纷都作痛苦之态,他虽丝毫未感觉到有何不同,但为了隐入人群,也佯装同样作态。
不由暗暗庆幸,好在主考官的目光都凝聚在梁运身上,否则自己这片刻的迟疑怕是定会被他们注意到!却没有发觉徐翰林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徐翰林待将眼下众人的反应一一记在心上,便收起了紫檀狼毫笔的威压。未见他再次掐诀,只心念一动,便见张张答卷在空中一一列开,不过几个呼吸间,大半试卷便被批阅完成。
虽只需要机械批阅贴经墨义,但任偕行也从未见过这么快的主考官。
之前参与的几次县试往常都是待他们等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才能得到结果。就算是这般速度已经是相当异于凡人了,毕竟场上起码有数千人,也就是数千张答卷……
照这个速度,都不止是一目十行可以达到的了。
任偕行思绪之间,被批阅的考卷已然是立在了他的面前。不出所料,无一处有错误标记。
抬眼看了一圈在场众人,有哭有笑,有惊有喜,还有不少像他和梁运这般半点不露声色的。
更有转身直接离开孔庙大殿的,这便是贴墨未通过之人,不得继续参加最后的圣钟评定。
待重列方阵,人只剩下了小半。任偕行左前方就是梁运,更巧的是张丁竟然也在这边,脸上还带着一股让他不解的傲慢。
徐翰林未再掐诀,只心念一动,紫檀狼毫笔便于空中顿立在孔圣像前。
方县令看着这支有灵性的毫笔也是眼馋万分,想来定是真正的幻影狼王毫毛所制。否则怎能在一翰林手中释放这般威压,还能这般灵巧?
好在他今日也不算白来,哪怕只得到梁运这一个天才,考评就能有望,也就是晋升有望!
得到徐翰林示意,方县令将袖中官印投向毫笔所在位置,二者一左一右,与孔圣像呈现稳定的三足鼎立之态,连接之际,光芒大作。
而后,圣钟现!
任偕行顾不上看周围人的情况,只是盯着眼前的圣钟,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究竟是哪来的熟悉之感?
任偕行沉思之际,已经正式进入了圣钟定位次的阶段。
曾经的流程很是复杂,是先由小吏唱座次位序,依次叫号。被点到位序的考生则要持诗文上前,待圣钟评定。
然后一般一处县试能剩下了一千人左右,这千人中至多只有十几人有望,挨个怕也是只会平白耽误时间。
所以最后一般是百人一组,排除圣钟无反应的百人,然后再将圣钟有反应的百人组半分之后再次分组测定,如此这般循环。
还好近些年墨家又有进展,可以官印中所携国运连通圣殿之力,借孔圣像探查通才之势。
而曾经的任偕行也多是败在了这一步,在这一步直接出局。现在,总算不会了……若不是他握到青筋暴起的拳头,恐怕没人能看出他内心的紧张。
毕竟,这是他多年以来,被久久困于其中,不得解脱也不敢解脱的噩梦。
哪怕早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童生,见到眼前熟悉的噩梦,依旧是难以控制的焦虑和自我否定。
梁运不知是注意到了还是别的,向他这边投来了安抚的目光。
他又想起了梁运让他去做账房,金光宗让他做家教。二人说到底都在惦念他的未来,能得友如此,想来自己也没那么糟糕……
任偕行回以浅浅一笑,梁运仿佛被什么烫到了,立马收回了视线。于是他正对着的便成了张丁那脸目空一切的表情。
张丁似乎注意到了任偕行的视线,冲着他就是讥讽一笑。
任偕行暗想:“很好,我现在有斗志的,不!得!了!”
徐翰林与方县令通力合作之下,一股气流进入在列每个挺到最后一关的蒙童身体。
若是对这股气流没有反应的人,便是不能成为童生之人。年岁若是还够,便大多只能像任偕行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参加考试,不中,再参加,再不中……小小年纪便陷入噩梦循环。
任偕行感受到这股子气流穿过身体进入识海,本能有些抗拒。但是突然感受到了学海之上,那文宫大殿对它的吸引,也就放开了束缚。
气流直奔文宫,进来之后却颇有灵性的有些颤抖得一动不动,这十座大殿却没有丝毫动作。
或许过了许久,也或许只是过了一瞬,居于最中间的儒家文宫传来一股仁爱之气,这股气流这才找到了主心骨,直奔而去。
任偕行没有时间细细观察儒家文宫的变化,只得暂且放至一边,将注意力继续转移到孔圣像前。
包括自己在内,共有十六人,相继被牵引至孔圣像前。身后是剩下的未通过之人灼灼的目光,都想以身替之。
这,便是这届全部童生!
任偕行心间涌起万般感慨。
终于,他不再是台下那群只能白白羡慕别人的一员。终于,他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勉强对得起母亲多年的供养。最重要的是,找父亲下落有了指望!
徐翰林和方县令很能体会众人的心情,给了他们时间缓冲。
方县令看向这批竟有十六人,心里便止不住的开心,远远超过去年的九人!
加上梁运!加上杏花村传来的曲辕犁消息!考评有望!
不对,杏花村?这小少年有些眼熟……就是杏花村那个少年!很快方县令便得知了任偕行早参加过数次县试。
“这小滑头,那日还装作不认识我!”
“罢了,可能是太慌乱没有认清?不与他计较,我倒要看看,这滑头少年蕴蓄多年的天赋如何。”
方县令依旧是那张冷脸,令外人是真真看不出来他的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