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解书我们已经写好给人家了，等会儿你诚恳的道个歉，这事儿算完。”
周锦也走在后面一语不发，她是不可能道歉的，绝对不可能。
周年见她没回答，即刻停住拉车门的手，转身吼，“听见没有！死丫头净给我找事儿！你听听你们老师说的话，读书就有个读书的样子，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你要真不正经，那书也不用读了，回去老子给你找个人嫁！像什么样子！”
这话说得很难听，周围停车的家长都侧目打量起她来，周锦也低着头，没有任何反驳，周年这才打开车门，她上了车，他还在前面念叨，让人心烦。
周锦亦也是不敢这个时候顶嘴的，只是拉着周锦也的手，默默安慰。
不远处宋娟挽着宋依的手，和杨甜母女俩一同走过来，周锦也真看不惯她们笑的样子，宋依搞不懂，周家这一家子干嘛这么舔着杨甜一家。
分明是杨甜干的坏事儿啊，还要叫周锦也道歉？好滑稽啊！
更滑稽的事儿她还没见到。
丰宴酒楼，周年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敬酒，杨甜的父亲是当官的，她母亲是名门，周年夫妻俩在兴北的家具生意还她家挂钩，所以这么卑躬屈膝。
不惜牺牲周锦也的尊严。
饭吃到一半，门口进来两个人，杨家的司机和被保出来的杨帆。
宋依和周锦亦一左一右坐在周锦也身边，宋依看见周锦也饭桌下的手捏成拳在发抖。
杨帆的视线直接落在周锦也身上，带着些许赤裸裸的嘲讽。
“养孩子还是要好好教一下，学得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的真的很难看！”
宋娟和周年一同瞪了周锦也一眼，“是是是，我们家这孩子就是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锦也快跟杨帆哥哥说句对不起。”
周锦也低着头没动。
周年竟然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拍桌子，作势要教训她，杨甜依偎在她妈妈旁边，得意洋洋的。
这种场面也不是我第一回了，周锦也在她面前就该卑躬屈膝的，看着顺眼多了。
周锦也起身，端着一杯果汁走到杨家人旁边，他们坐着，她站着。
杨帆的筷子落在前面的红烧肉里，心情颇为舒畅的夹了一块儿，准备听她道歉。
周锦也慢慢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视线落到盛满果汁的玻璃瓶，没改盖子，口更大。
她不紧不慢的将瓶子抬起来，质问这周年和宋娟，“我、错在哪儿？被打的是我，被欺负的也是我，他被抓不是活该吗？我有什么错！”
宋娟听罗丹说过，她也知道错不在周锦也，可现在不是硬气的时候，她觉得道个歉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这么多人大老远跑到雁南来不就是要听一句道歉吗，说给这一家子听不就好了。
“妈，你当我没有自尊吗？我也有自尊的，我凭什么要道歉？到底谁难看，难看的是这兄妹俩，一个贱，另一个更贱！”说完一整瓶果汁就这么被她倾倒在杨帆头上。
宋依看得大气都不敢喘，只见周锦也顺势将瓶子砸在杨甜母女俩面前的桌子上，声音震天响，杨甜的母亲赶紧护住女儿。
“你们滚远一点！一家子一个比一个恶心！”
一时之间乱做一团，桌子也让周锦也掀翻了，杨帆要冲出去追她，宋依踢了一下脚边的杯子，他正好踩在上面，砰的一声，摔在满地油污里。
周锦亦死死抱着周年的手，可是在包间外面的走廊上，周锦也依旧挨了他一个耳光。
从洗手间回来的戚玉珠和顾蓉被隔壁这争吵声吓住，也被走廊上的一幕惊住。
这一耳光可太响亮。
小姑娘的脸肉眼可见的快速肿起来。
戚玉珠哇的一声哭起来，在包间里的一堆人也涌出来，戚北山走过来护住妻女穿过闹区，谢淮舟还在和里面的谢峙僵持，早的时候不要他，现在来争抚养权未免可笑，他都要成年的人了，用不着跟着谁生活。
“宝贝乖不哭不哭，爸爸在呢，不怕啊。”
“姐姐……”
门一开，外面的争吵声立刻涌进包间，谢淮舟噔的一下起身，拨开挡在门口的顾蓉，一下子就看见那一幕，浑身脏污的杨帆冲出来抓着周锦也的领口不放。
“小舟！你回——”
“啊！”
杨帆还没反应过来被少年一脚猛踹在腰窝上，杨甜和她妈追出来看见谢淮舟愣了愣，怎么哪里都能遇到他。
谢淮舟基本是无差别攻击，周年都被他推了两下，连着趔趄到门边。
顾蓉看见杨甜她妈和杨识，皱了皱眉，无疑她们认识，顾蓉赶紧上前拉自家儿子，谢淮舟推开顾蓉往杨帆脸上砸了两拳。
周锦也觉得无地自容。
这就是她的家庭，她不被爱，所以没有自尊。
在杨帆撕扯叫嚣着要打她的时候，周年和宋娟只是在旁边站着，周锦亦被宋依拽着，他们在等什么？
等杨帆再打她一顿出气，然后收尾吗？
为什么总是这样！
到底为什么！她要像一个笑话一样存在！
“啊——”
女孩子的失声尖叫里满是无助与绝望。
跟着她跑出酒楼的只有谢淮舟。
马路上车流湍急，周锦也一头扎进车流，谢淮舟心都提到嗓子眼。
幸亏她运气好没有车碰到她，紧跟在她身后，终于在路口把人抓住。
“别再乱跑了！很危险！”
“我真的……受够他们了……，谢淮舟，我讨厌他们！讨厌他们！”她站不稳，抱着头摔坐在地上，宋娟反应过来追着跑出酒楼，等在红绿灯路口，紧张的看着马路对面被少年拦住的人。
谢淮舟一把将她提溜起来，扶住肩站稳，她哭得厉害根本听不进去话，他只能拥着她离开，路上行人的目光也会让她难堪的。
宋娟穿过斑马线过来，两人已经走远。
或许这次确实过分了。
罗丹接到宋依的电话和宋涛赶来，服务员正在打扫残局，包间里坐着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道歉？道什歉！你们两口子疯了吧！孩子受了委屈也不管，弄清楚什么情况了吗就让她道歉！她被这个混账东西打得手指头都骨折了，在医院躺那么些天也没见你俩来看啊，人瘦巴巴的天可怜见的，一来就是又打又骂！我要是小锦我也掀桌子走人，什么东西！”周锦也住院的事罗丹私底下瞒着她跟宋娟打过电话，他们不是不知道。
罗丹市井泼妇一般在包间里先教训一通自家人，随后朝着杨家母女破口大骂，“你们这一家子，真够不要脸的，怎么难不成有钱有势杀人放火后就不用偿命啦！你女儿瘸了腿那是她自作自受，在这么作下去以后还有她的苦头吃！养个儿子养得跟他妈地痞流氓似的，干什么说的就是你，瞪什么瞪，你敢碰老娘一根手指头老娘叫你牢底坐穿！没有教养的东西！”
遇到罗丹这种人，他们是束手无策的，撒泼打滚比不过她，嘴皮子也没有那么利索，有头有脸的人也说不出来那些太脏的话，杨甜她爸拽着妻儿往外走，使劲儿瞟了周年夫妇一眼。
周年虽然对周锦也态度不好，但这么些年他是从没有动手打过她的，平常都是宋娟小打小骂，现在他这心坎上也有些许不得劲儿。
宋娟哄着嚎啕大哭的周锦亦着急的看着酒楼外面，宋依说那个男生是周锦也的好朋友，他跟着不会有事，周锦亦本身有哮喘病，哭两嗓子就犯病，夫妻俩又着急忙慌的把儿子送到医院。
罗丹和宋涛去找周锦也，宋依自己回家。
这都什么事儿啊，以后都不拿周锦也爸爸妈妈不爱她这事儿开玩笑了，她爸爸妈妈真的不怎么爱她。
戚北山把女儿抱在怀里，坐在驾驶座盯着外面正在和顾蓉说话的那一家子，生怕老婆受委屈。
顾蓉简单跟杨识道过歉，两家在兴北有些往来，她并不是很喜欢杨识的妻子，教子无方，女儿也和她一个德性，娇纵得很，不过谢淮舟打了人总归是不对。
“爸爸，哥哥好恐怖啊……”戚玉珠还哭唧唧的，粉嫩嫩的小手拽着爸爸的衣襟。
“玉珠喜欢哥哥吗？”
戚玉珠小脑袋直摇，“他好凶……”
戚北山疼爱女儿，她这么怕谢淮舟，可不是什么好事，接谢淮舟去国外和他们一起生活的事情有必要和顾蓉好好在商量商量。
实在不行给钱就行了，反正谢淮舟也不乐意跟他们走，别到时候生出怨怼来。
顾蓉回车上，戚北山把女儿递给她，给母女俩拴好安全带，启动车子离开，没和站在酒楼门口的谢峙打招呼。
“北山，去小舟的住处看看吧，他现在是自己住外面。”
戚北山扭转方向盘，对于这个都算不上继子的少年，他不讨厌但也没有多喜欢。
只是顾蓉的要求他从来不拒绝，戚北山很喜爱妻子，“阿蓉，你觉得愧对他，我可以把我名下的资产转一部分到他名下，”
顾蓉一听戚北山这话里的意思就知道他约莫是不想谢淮舟和他们一起生活。
“不用，我自己挣的够小舟衣食无忧。”她只是觉得亏欠谢淮舟好多，从听谢老太太打电话来说谢淮舟有暴力倾向和轻微抑郁症之后，她就愈发难过。
“爸爸，妈妈哭了……”
戚北山将车停在路边，父女俩哄了好久，才把人哄好。
不过他依旧没有提带谢淮舟一起离开的事情，他也就自私这一回，他不想他们一家三口和谐美满的生活加入新成员，也不想顾蓉把放在他和女儿身上的心思分一些去给姓谢的儿子。
谢峙已经松口，他们要带谢淮舟走变得简单，只要顾蓉强硬一点，他其实也没办法，毕竟不能真让她伤心。
秋末时节，路边全是枯叶，风一吹散去多远，清洁工拿着住扫把大街小巷的扫，怎么也扫不完。
谢淮舟从奶茶店出来，手里拎着热热的奶茶和一袋冰块，周锦也坐在大梧桐树下面，有几片枯黄的大树叶掉在她旁边。
谢淮舟真的很怕她哭，尤其还哭得这么厉害。
他蹲下将奶茶塞进她冰凉的手心，又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动作麻利的给她揩眼泪，“先喝口热的，缓一缓在哭好不好？”
说实话，他真怕周锦也哭撅过去。
她脸颊上的五个直摇太明显，又红又肿，谢淮舟以为是杨帆打的，只恨刚才没有多给他几脚！
“谢淮舟…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真的哭惨了，鼻尖和眼睛都泛着不同程度的红，长长弯弯的睫毛因为沾了泪珠子，凝成小簌小簌的，原本清脆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他将装冰块的袋子打好结想给她消消肿，可刚一碰到她的脸蛋，她就躲，他用手掌捏了捏，的确很冰，“谁说的，疼还不能哭了？咱又不是金刚石头。”
“谢淮舟，这里好冷……”风吹得她的脸疼。
“去我家吗？”
“嗯……”
他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周锦也倾身趴在他背上，他轻轻松松背着她站起来，“谢淮舟，你对我真好。”
有那么一瞬间谢淮舟觉得自己真幸运，每次她倒霉都能让他撞见，能在她正好需要的时候出现，她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他。
到家，他找来毛巾重新从冰箱里敲出来冰块包好，才去给她敷脸，周锦也就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仰着头打量着他。
谢淮舟让她自己扶着毛巾团，“我给你弄吃的，”
她不饿也不想吃，更不想谢淮舟不在视野里。
谢淮舟无奈在她旁边去坐下，她顺势抱着他的手臂往他肩头靠，周锦也对他好像变热情了。
谢淮舟怕她冷，将毯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的。
他听到门铃响，可是周锦也睡得很熟，他发现自己的手臂根本不能动，会惊醒她的。
哭那么久好不容易哭睡着，万一醒来接着哭呢！索性他就不管了。
没多会儿他听到院子里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来他家会翻墙的没几个人。
杜泽敲门他说门没锁，他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沙发上谢淮舟仰靠在沙发被背，小姑娘盖着毯子赖在他身上。
谢淮舟赶紧嘘声，让他安静，杜泽走近想要细看，谢淮舟把毯子拉得高高得罩着她的脑袋。
另一只手用手机和杜泽交流。
杜老板［老子今天输球了，难过想哭，你还陪我去喝酒吗？］
谢淮舟看眼手机又放下，［你看呢？］
杜泽［见色忘友？］
“滚！”谢淮舟低低说了这么一句，抱着他手臂的姑娘就不耐的动了动，他吓得赶紧抬手往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眼神示意杜泽赶紧走。
“你把她弄醒，带着去不就完了嘛，快点儿的吧。”杜泽起身扯着大白嗓，真想把者碍眼的小姑娘拎到一边去，谢淮舟想给她捂耳朵，俨然来不及，周锦也耸了耸鼻子，探出脑袋来，视线和杜泽对上，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