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黎米第一时间拿起了手边的扫把。
两只狗也警觉地竖起尾巴。
黎米大声说着：“哪位？老公，你饭做好了吧？待会是不是杜哥要来的？”
她抬着眼睛看着沈砚修，示意让他说话。
沈砚修表情一滞，没反应过来，黎米这声老公是在叫他吗？
黎米又重复了一句：“老公，你说句话呀。”
沈砚修张了张嘴，才明白是让他配合她。
沈砚修拧了拧眉头，虽然格外受用，但是没有打算占她这口头上的便宜。
他长腿阔步站在了她的身前，大手将她往身后揽了揽。
“我在这里，不用害怕，拉着我的衣服。”
他挡在她面前，结结实实地把她护在了身后。
惊慌在一瞬间被抚平，黎米拉着他衣服的下摆。
门外的江晏仔细地看了看门牌号，是28号楼1201室，没走错啊。
黎米什么时候有老公了？
不是没男朋友吗？
他伸出手准备再次按门铃。
手还没碰到按钮，门被打开了。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江晏脸上挂着的笑瞬间凝固，沈砚修也淡淡得掀起眼皮，眼神从金丝眼镜后面看过来，分明对来人有些不快。
他舔舔牙齿，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又很有距离感。
“江警官这么晚，您有什么事？”
他单手撑在门框上，身体挡在门前，并未有让江晏进门的意思。
黎米从沈砚修身后探出头来，这才发现来人竟然是江晏。
“江警官？你怎么来了？”
江晏冲着黎米笑了笑，将手里的感冒药和水果晃了晃：“来看看你。”
“奥，其实我没事，不用特意来得。”
江晏抬着脚，从沈砚修的胳膊上方看黎米。
这动作似乎完全忽视掉沈砚修：“我，我就是不放心，来看看。”
两人隔着沈砚修对话，沈砚修微微侧着头，想挡住江晏的视线，可江晏大大咧咧的，向室内挤过来。
饶是沈砚修不愿意，江晏也从他身侧挤了进去。
“我倒是第一次来你家，黎米，你家真温馨。”
没等黎米说话，只听沈砚修颇为冷淡，默默说出一句：“奥，江警官第一次来啊，我第一次来也这么觉得。”
他说话语气没变， 可黎米总觉得阴阳怪气的。
他不也是今天上午才来的吗？
怎么说的像自己来过很多次一样？
不容黎米多想，沈砚修又说道：“米粒，茶叶放在哪里？我给客人倒杯茶。”
他神情慵懒松散得像在自己家一样。
他不也是客人吗？
刚想发出自己的疑问，就发现那人盯着自己，有时候沈砚修还是很有威严的。
黎米默默指了指厨房的上方。
“上边的吊柜里有茶叶。”
沈砚修点点头，对着她说：“好，我来招待江警官，你先去吃饭。”
一副主人翁的姿态，偏偏让人不觉得反感。
清亮的茶水端上，沈砚修随口说了一句。
“江警官应该吃过饭了吧，我做饭手艺一般，就不招呼你了，我和米粒先去吃饭，您请自便。”
江晏哑口无言，这压根没打算让他吃吧。
黎米尝了两口菜觉得沈砚修过于谦虚了。
“沈砚修，你手艺很好，非常好吃！”
沈砚修往口中放了一口饭，动作慢条斯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你喜欢就好。”
黎米扒拉了一口饭。
“嗯嗯，我喜欢，和我爸做的一样味道。”
沈砚修一口饭差点没咽下去，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说他像爸爸了。
吃完饭，沈砚修自觉得去洗碗、擦桌子，一副居家的人夫感特别重。
他还不忘嘱咐黎米。
“两个小家伙今天没溜，我待会下去溜，你别下去了，好好休息。”
他自若的态度让黎米心里生出一点异样。
相处的模式怎么这么像夫妻呀？
黎米抿了抿嘴唇：“我也闷了一天，一起吧。”
沈砚修没有反驳，点点头。
被晾了好一会儿的江晏此刻插话了。
“黎米，我当兵的时候是长跑第一名，我也和你们一区去遛狗，我特别喜欢哈哈！”
黎米看着厨房里沈砚修忙碌的身影，心想着今天已经麻烦沈砚修一天了，晚上遛狗就不能再麻烦人家了。
黎米牵起了哈哈的牵引绳，对着厨房说。
“沈砚修，要不你回家休息吧，今天实在麻烦你了，我和江警官去溜哈哈就行。”
沈砚修正在擦着手，不可置信地望向这边。
不知不觉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你单独和江警官去？”
黎米坚定地点点头：“嗯，你明天要上课，今天也忙了一天，太耽误你时间了，布丁送去诊所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沈砚修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瘪了瘪嘴。
他把围裙脱下来，准备抱着布丁离开，布丁却一路小跑钻到了黎米的脚边。
【“妈，我不舍得离开你，江警官一来你就赶我们走，你是不是更喜欢江警官，不喜欢我爸？你看我爸多委屈啊，多可怜啊！”】
【“他多年独守空房，孤单寂寞冷啊。”】
布丁抱着黎米的腿嘤嘤嘤得抱怨，惹得黎米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沈砚修。
不知道是不是受布丁的影响，她真的觉得沈砚修看过来的眼神委委屈屈的。
像个失落的大狗，尾巴都耷拉着了。
眸子里像泛出水来，特别像自己的墙角被人挖了的即视感。
甚至连身影都萧条了几分。
一个词来形容，怨妇。
黎米知道不太合适，但没有比这更贴切的了。
不让他遛狗这么难过呀。
黎米瞧着那边，哈哈缠着江晏要吃牛肉棒，又是打滚，又是握手的。
压根没在乎这边的动静。
肥硕的身子，雪白的毛发、憨态可掬的表情确实很招爱狗人士的喜欢。
黎米感慨，她大儿子就是帅哈。
这毛发，这色泽，难怪把江晏和沈砚修都迷得五迷三道，争风吃醋的！
沈砚修换好了鞋子，布丁却抱着黎米的腿不愿意走。
【“妈，你要是不要我爸也行，你把我留下吧，我可怜啊，两个月就没了亲妈呀！”】
小小的狗啰啰嗦嗦，凄凄惨惨。
黎米心一软，就向沈砚修提议。
“要，要不布丁今晚就留在我这里吧，省得你明天还要送去诊所，我直接带过去，哈哈还有个伴。”
黎米说得心虚，自己家的狗人家都没撸到，现在可好，还要把人家的狗强行留下。
看沈砚修眉头微蹙，颇有些幽怨，黎米赶紧补充道：“你要是想它了，随时可以和我视频，我保证把它照顾得好好的。”
黎米拍拍胸脯保证。
沈砚修像想到什么一样，点点头离开了，只是走之前，他又不放心地看了一下江晏。
他们，单独去遛狗。
就两个人！
--
秋夜，朗朗的风中。
江晏牵着哈士奇在前面跑着。
黎米抱着布丁跟在后面。
哈士奇跑累了，喘着粗气贴近黎米。
【“妈，我爸呢？我爸会给我喝水，这家伙一个劲地遛，连水都没有。”】
黎米揉了揉它的毛发，其实她也有些渴了。
病殃殃了一天，原本只是想下来散散步，没想到江晏遛狗的速度太快，她加快脚步也走了一身的汗。
江晏兴致高昂，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黎米的倦怠。
“黎米，我以前是部队拉练第一名，溜个哈哈还是很简单了，你不知道当时我们一跑都是五公里、十公里起步，还负重。”
黎米敷衍得对着他笑笑：“是嘛，真厉害。”
“当时呀，我们……”
江晏讲的绘声绘色，光影交错，灯光打在黎米的身上，她抱着布丁，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树叶。
垂着头，不知道在不在听。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开我爸的第十分钟，想他，想他。”】
【“离开我爸的的第十一分钟，想他，想他。”】
布丁在怀里念叨，黎米在跟着走了一会儿以后，脚步猛得停住。
听着两只小狗的心声，她完全听不进江晏在说什么，脑子里沈砚修的名字一直在重复。
像魔音入耳一样。
沈砚修。
怀里的小狗像突然感应到什么一样，一阵躁动，黎米猛然抬起头。
朦朦胧胧的光影中，她好像在树下看到一个人影。
中秋节快到了，月亮高悬苍穹，落了一地的清辉，像晴光下高山上的雪一样晶莹。
月光、昏黄的灯光透过梧桐的树叶，落在眼前人的脸上，呈现一种惊为天人的瑰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恍恍惚惚像从远处飘过来。
“沈砚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