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央每天晚出早归的出府,和纪淮策的时间完美错开。
裴臻安的行动轨迹比较规律,不是去国子监,就是回府。孟婉央和春兰把马车停在将军府巷口边,常常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春兰等得都快打瞌睡了:“少夫人,你为什么这几天都在远处悄悄的看着裴世子,他有什么古怪吗?”
春兰对这几天表现异样的小姐十分担忧,太关注外男不是一个好征兆。
孟婉央不知道春兰脑子里的想法,看她那张忧虑的脸,“放心吧,你主人可不会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春兰:“始乱终弃也不会对吧?”
孟婉央用食指用力的点了点春兰的额头:“始乱终弃可不能随便乱说,知道么!”
春兰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只要小姐不始乱终弃就好。嬉闹间春兰:“少夫人,裴世子又出来啦!”
孟婉央吩咐外面的车夫:“跟上前面那个人。”
裴臻安今日是骑马出街,朱雀大街是陵安城内最著名的一条街道,长达数十里,沿街开满了店铺,各色商品应有尽有。各处摊店百货成列,供人随意挑选。沿街各处,有小贩贩卖寻常物品,如干脯、点心、包子、珠钗、香囊等,在这条街上,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都能买到适合自己的物品。
朱雀街上人来人往,裴臻安不得不骑着马慢慢的走。
正走到百宝轩店铺前,只见一个掌柜和一个衣裳洗得发白的书生发生着争执。
看到裴臻安停了下来,孟婉央用手撩开了车帘一角,看到外面一个书生模样的年青人,正好声好气的对着管事的人说:“掌柜的您再看看,这幅书法可是长白大师的真迹啊?200两白银真的太少了,能不能再多加一点。”
掌柜看面前这个穷酸书生,竟然还能拿出真品,也不想想长白大师现在已趋近于封笔。
长白大师的墨宝真迹,岂是眼前这种人可以拥有。这幅书画应该是临摹本,胜在技艺高超,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依然有比较高的观赏价值。
“200两白银活当,最多500两不过得死当,你自己考虑。”
说完并不再搭理书生,面露不愉的高声喝道:“要考虑站一边考虑去,别站这儿挡道。”
掌柜进店后,围观的群众也开始散去。裴臻安这才驭马走开,孟婉央的马车紧紧的跟在裴臻安身后。
孟婉央想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春兰,这个百宝轩是不是将军府给我的嫁妆啊?”
春兰赶紧从旁边拿出了整理好的小册子:“少夫人,这店铺还真的是你的嫁妆啊!少将军对夫人真是太好了。”
春兰可谓是见缝插针的为纪淮策说着好话,她看得出来纪小将军不仅是真心待小姐好,对待下人也是十分宽厚。
她听到过后厨里厨娘说她老乡在别家当下人,主人一个不开心,动辄就对下人打骂都算轻的,严重的时候,把人活活打死都有,完全不把下人的命当命,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他们能有幸侍候待人宽厚的少将军和少夫人,已经算命好的那一拨人。
孟婉央看管事的行事,站在商家的角度,无可置疑。知道这家店铺是自己的后,她倒是有心帮助一下眼前的男子。
她现在如果去帮助眼前的这个男子,就会跟丢裴臻安。
最终是跟踪裴臻安的心思占了上风。
孟婉央对车夫说道:“走吧,继续跟着前面的人。”
正当她放下车帘的时候,她看见那个衣裳洗得发白的人转过身的正脸,那脸庞和自己梦中的样子一模一样,眉峰处也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
孟婉央赶紧叫停道外面的车夫:“停车停车!”孟婉央喜不胜收。
天啊,还有这等好事,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就在自己面前。
庆幸自己撩开了车帘,这才没有错过自己的目标人物啊。
春兰扶着孟婉央下了马车,孟婉央站在百宝阁面前抬头看了看,乐不可支的对春兰道:“春兰,这店真的是我的啊,单单就说面积这店面这黄金地段就是非常的值钱啊。”
“你考虑好了吗?”掌柜对着孟婉央不礼貌的问道。
孟婉央看了看春兰,再看了看掌柜,还没搞清楚,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掌柜你看这样行不行?活当500两。一年后,我一定会来赎回来的。”
孟婉央和春兰这才发现,原来那个落魄书生站在自己身后,难怪刚才会误以为那管事的是在对自己说话。
孟婉央转过身看现在还未崭露头角的岳秉忠,五官俊秀,只是现在落魄潦倒,面容看上去比较愁苦。
落魄书生张口还想再说两句,站在门前的掌柜就很不耐烦的嘲讽道:“你自己去陵安城各处当铺,古玩铺看看,有谁的价格给得比我高,你就去找谁,不要当着我们开门做生意。”
掌柜看孟婉央没有走,眼尖的他看她一身穿戴就知道个大主顾。
他立马给旁边的小二使了一个眼色,只见小二殷勤的躬身来到她身前两步以外,行礼问道:“夫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孟婉央冷淡的说道:“让你们这儿能管事的人来说话”, 说着就径直走进了铺子里。
春兰:“这位公子,我们夫人有请公子也进去。”
孟婉央进去后,环顾了店铺一周,物品摆放整齐,品类分类也做得很好,贵重的物品看得出来明显放在靠里面的高处,底层和外面放的物品,都是相对耐摔耐磨损的物品。
刚才和书生说话的高个子,看着孟婉央语气和气地说道:“不知夫人有何事找掌柜的,今日掌柜家里有事,不在店里。”
孟婉央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家店的管事不是眼前的人,就这趾高气昂,以貌取人见风使舵的的样子,不知道会赶走多少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店是他的。
春兰说道:“你们之前有接到上面的通知吗?这家店已经易主,我们少夫人现在是这家店的新主人”。
春兰拿出了店铺转让的契书,高个人伸头看清楚了上面盖的官印,确认无疑后。两人的态度顿时热络到不行,把孟婉央引到座位上,倒上了现下受女子们欢迎的杨梅汁。
高个子搓了搓手,多了一些有些局促的说道:“前两个月掌柜的就给我们提过此事,说得是新东家变成了镇北将军府的少夫人,没想到这才两个月少夫人就上门来店里了。”
孟婉央喝了一口这冰镇的杨梅汁,很是可口,“春兰,你给自己和那位公子各倒一杯杨梅汁吧?”
高个子:“不知少夫人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孟婉央放下了手里的冰镇杨梅汁,“我原本是没什么事,只是碰巧路过。恰好看见了你和这位公子间发生的事。”
孟婉央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岳秉忠:“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岳”,拱手行礼道。岳秉忠看到旁边的两个人对坐着的女人毕恭毕敬,也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这家店的新东家,内心开始抱有了一丝希望。
孟婉央:“岳公子,不介意的话,可否把你手中的字画,给我看一看。”
春兰走上前,小心的接过岳秉忠手里的画,在孟婉央面前展开。
孟婉央仔细看了画中的几处细节和落款章印,看向高个子问道:“我只听实话,你是不知道这幅画是真是假吗?还是知道,还是只能给这个价?”
这个问题真的是难倒了高个儿,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回答不知道就是说明自己能力不足,不足以胜任这份工作;回答知道,还是只能给这个价,就显得自己欺负人,有赶走客人之嫌,宁愿不赚,也不愿少赚这是大忌。
高个儿赶紧跪地求情道:“少夫人请明察啊,我不知道这幅画究竟是真是假,掌柜的才是擅长此事的人。今日他不在,我才做主,我只能看出来这幅画的技艺非常高超,即便是临摹版,也是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收藏价值暂不敢下结论,但观赏价值还是不较高,收下来是不会亏。”
孟婉央知道这个高个儿此时说的是实话,商人重利,在商言商,现在他的立场,打压对方的价格,也是一种经营手段。对这个高个儿的所作所为也不能单凭今日这一件事而否定他。
孟婉央淡淡道:“你且先起来吧,也没说你错,你有你的立场。”
孟婉央不再对他说话,目光转向看向岳秉忠:“岳公子,不知道你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我之前有幸见过长白先生的真迹,看出来了你这幅画是出自长白先生之手。猜想岳公子定是遇上了什么万不得已的事,才把这幅画拿出来抵押买卖。”
岳秉忠没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女人竟然能一眼看出来是长白先生的真迹,竟然相信自己手里的书画。
岳秉忠低声的:“回东家,我手里这幅书画的确是长白先生的真迹,要不是因为家母病重需要买几味珍贵的药材救治,我是断不会拿出来典当买卖。”
孟婉央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对高个子说道:“虽然我是东家,但也不想坏了店里面的规矩,现在我已经看过这幅书画是真迹,你看着按照店里的标准给这位岳公子一个公道的价格。”
高个子是看出来了新东家是在帮眼前这个落魄寒酸的男子解困,于是不敢压价的回道:“既然东家鉴定是长白先生的真迹,那店里能给到死当1600两,活当1000两白银。”高个子给出了一个比较高的价格了,算下来几乎完全不赚钱。
孟婉央听后,问到有一些不舍的岳秉忠:“岳公子对这个价格可满意?”
岳秉忠也在城里问过了许多家古玩铺和典当铺,知道这价格是给得很高的了,明显这个高个子是看眼前这个女人的面子。
岳秉忠:“多谢东家,这个价格我很满意。”
孟婉央看事情差不多了,笑着说道:“看岳公子如此舍不得,想来以后定是想赎回,这样我自己单独为你加600两白银,算着岳公子活当的价格,以解你燃眉之急。”
说完春兰立马就从荷包里拿出了600两的银票递给了高个子。
高个子不安地看了看孟婉央,犹豫自己该不该收:“你先收下吧,按照店铺的行事规则走就行。”
高个子这才接过银票,对岳秉忠说道:“请公子随我去办理交接。”
岳秉忠行礼道谢道:“多谢东家通融,一年后,我一定会来赎回这幅书画。”
“我等你”,孟婉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就和春兰先走出了店外。
春兰由衷的夸赞道:“少夫人真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好心人,为了帮这位公子,咱们今天都跟丢了裴世子。”
孟婉央微笑着没有对春兰解释,心里十分窃喜,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就看这个岳秉忠是否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
看他今日被高个子如此奚落,都没有离开,那必定已经是已快走投无路了,且的确如高个子所说,陵安城里没有谁家比百宝轩给的价格高。
这不也说明自己这是解了岳秉忠的燃眉之急,正待她要上那马车离开,就听见春兰:“啊~~少将军过来了。”
“啊,怎么办?怎么办?春兰快扶我赶紧上马车躲躲!”
春兰心虚低声的说道:“少夫人,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