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上的钗环不多,唯有一个镶玉宝簪还略值几个钱,云意殿周围有不少负责引路和招待的婢女,我挑了一个看着伶俐的,将宝簪塞进了她的袖子里。
“辛苦你跑一趟,找毓祥门外的一个女子帮我拿件衣服进来。”
那宫女很是懂事,不动声色地将簪子揣了起来。
“不知姑娘说的女子长什么模样。”
外面陪侍的都是大家族里的丫鬟,虽然光鲜亮丽,但是奴颜婢膝,唯有萧晚晴,虽然毁了容,却有一份闲淡优雅的高贵之气。
我对婢女吩咐道:
“是个高挑漂亮的女子,气质和别人很是不同,你一眼便能认出。”
婢女笑笑。
“姑娘这是说笑呢,陪着主子进京来的,哪个不是又体面又漂亮呢?单论姿色,奴婢可找不到人。”
我想了想,告诉她萧晚晴右脸上有一长道疤痕。我本不想提及萧晚晴的伤心往事,那天夜晚,于我们二人而言,都是一场噩梦。只是如今事急从权,也只好这么形容了,我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治好萧晚晴的脸。
那婢女倒是办事利索,没过一会儿就把披风拿回来了,外头的人密密麻麻,我以为她还得找好大一会儿功夫。
“姑娘所言不虚,你说的那位女子,虽然脸上有道疤,但气质很是出众,我一眼便找到了。”
答谢过婢女,我拿着披风匆匆赶回人群中,夏冬春正伸长了脖子找我,我将披风抖开,披到了她的肩上。
“姐姐觉得如何?”
“哇,这衣服也太漂亮了,快看,夏冬春好像在发光。”
旁边的秀女惊呼一声,夏冬春懵懂地低下头去,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眼角眉梢处渐渐散发出笑意。。
如今她穿着这披风。仿佛自带了一个反光板,把那张水嫩的小脸衬得更白皙粉嫩,果然是锦上添花呢。
“谢谢你。”夏冬春小声嘟囔。
我差点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那个天天喊打喊杀,到处惹人的后宫闯祸大王,竟然跟我说谢谢?
“本来就是妹妹有错在先,姐姐大度不怪罪,就是陵容之福了。”
我向夏冬春行过礼,急切地想和甄嬛团聚,她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等着我。
“甄嬛姐姐,没想到,我们竟又见面了。”
我蹦蹦跳跳地扑过去,两手捏住甄嬛的手,怎么看都看不够。
“姐姐今日打扮得很是素净,可不管怎么瞧,还是个大美人儿呢。”
“妹妹这么说我,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妹妹今日这一身好生朴素,倒将那些穿红着绿的美人儿都比下去了呢。”
甄嬛见我也很高兴,一时嘴上没把门儿的,将心里话全盘托出。
“嘘,这是皇宫,旁边多少耳朵听着呢,你当咱们现在是在外祖家吗?”
甄嬛身边那个脖子修长,体态优美的女子发话了,她比我高出一个头儿去。我想看清她脸上的绒毛,需得踮起脚尖。
甄嬛吐吐舌头,回道。
“还没给妹妹介绍呢,这位是眉姐姐,是我从小便在一起的玩伴。”
我点点头,向眉庄行礼。
眉庄和甄嬛的气质不同,甄嬛更多的是少女的俏皮,眉庄则是贤雅的高贵,可惜了,若眉庄嫁于书香之家,必能当个既悠闲又得体的主母,如今卖与帝王家,少不了要经受风风雨雨。
“陵容妹妹,刚才嬛儿已经给我介绍过了,赞你是女中豪杰,既漂亮,又有胆识,刚刚看你处理夏冬春的事儿,果然是气度非凡,嬛儿所言不虚。”
眉庄是个实诚人,她打心底里夸赞我,我自然高兴,只是,我在松阳县算是个鹤立鸡群的,但到了沈眉庄和甄嬛面前,也就只能做到平分春色罢了,怎么敢担得起这样的溢美之词呢。
我们三人很是投缘,天南海北地攀谈,身边的秀女一波一波的进去了,天色转暗,身边剩下的,不过十数人。
只听内监一声通报,沈眉庄,夏冬春,甄嬛,我,安如烟,傅小棠依次走了进去。
“济州协领,沈自山之女沈眉庄,年十七。”
听到内监唤名,沈眉庄脱列而出,端庄地跪下。
“臣女沈眉庄,参见皇上太后,祝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眉姐姐不论是仪态还是声音,都十分和规矩,太后一见便很喜欢,又问沈眉庄可读过什么书没有。
眉庄推脱道。
“只读过《女则》和《女训》”
这两本都是教女子安分守己的书,太后听了很是欢喜,她侧头看了一眼皇上的反应,看皇上不动声色,便自作主张留下了。
这是皇上选妃子还是太后选?虽然皇上也爱美女,但他显然对太后娘娘越俎代庖的举动很不满意。
“包衣佐领夏川之女,夏冬春,年……”
内监还没开口,皇上就将他的话打断了。
“这个女子怎么亮晶晶的。现在天已经暗了,她站在那里像个灯笼似的。”
太后皱眉看着皇上。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大声吩咐。
“夏冬春,留牌子!”
“谢谢太后!谢谢皇上!”夏冬春行跪拜大礼,居然是以五体投地的形式,连鼻尖都磕在了地上,只听遥远的御座上传来皇上爽朗的笑声。
“儿子就说她很有趣,太后还不信,你瞧,多好玩儿。”
太后默不作声,沉默地看着这不成体统的一幕,我就在夏冬春身边站着,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还要努力忍笑,真是好辛苦啊。
“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年十七。”
甄嬛向前走两步,盈盈跪倒,垂首回话。
“臣女甄嬛,参见皇上太后,愿太后皇上长乐吉祥。”
相看了那么多秀女,皇上此时才算真正来了点儿兴趣,他不愧是纯元周边爱好者,甄嬛连头还没抬起来,就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甄嬛,哪个嬛字?”
“嬛嬛一袅楚宫腰,正是臣女闺名。”
甄嬛这话想是脱口而出的,她是个文青,看了不少的杂书,诗句就在嘴边,下意识就说了出去。
楚宫腰出自楚王好细腰的典故,楚国的臣子和妃嫔为了讨好楚王,就个个练了盈盈一握的小腰来讨楚王开心,这句词若是细究,说它是艳词也不为过。
这可是在天子脚下,上面坐着的是至高无上的皇上和太后,甄嬛居然吟出这样的诗来,若是皇上太后计较,恐怕甄家也要被她连累了。
我斜瞥甄嬛的神色,她一张脸囧红,额头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太后的声音从宝座上响起,严厉地如同天空劈下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