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娘娘丽质天成，这件精雕细琢的天衣唯有穿到娘娘您身上，那才叫相得益彰呢。”
说这话的人是来自苏州的绣娘柳芙蓉，据说苏州家家架绣棚，人人巧习针，苏州的刺绣一向闻名，女子长到七岁，就开始自己养蚕，理丝，拿着画本子练习绣功，这位柳芙蓉便是苏州绣娘的代表，她能将书本子上的绣样章法，虚实明暗都在绸缎上展现出来，就说华妃娘娘身上的这一件织花宫装吧。那牡丹花仿佛刚刚吐蕊，娇艳欲滴，那凤凰更是栩栩如生，几欲展翅翱翔了。
“周宁海，你觉得如何呀。”
华妃妩媚地拨动自己的发髻，一双葱白的手指上戴着翡翠嵌宝戒指，再配上身上这件描了金的衣服，真真是华贵雍容到了极点。
“哎呀，这是天上的仙女吗，奴才的眼睛要被晃得睁不开了。”
周宁海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张灵巧的唇舌逗得华妃眉眼含笑。
“真漂亮。”
“好看啊。”
“不错不错。”
听华妃娘娘身边的首领太监周宁海都发话了。下面的绣娘也忙不迭地称赞了起来，盼着自己的赞颂词讨了华妃娘娘的欢心，一并沾点儿富贵。
“好了，那本宫就选这一件吧。”
华妃满意地笑笑。低头又细细将身上的衣料看了一番，这柳芙蓉的手艺确实不错，不愧是苏州绣娘中的翘楚，就算是林秀的绣品拿来跟她相比，一时也难分高下，只是我千里迢迢而来，是为了得华妃娘娘青眼的，这样才可荣归故里，在松阳县做个富贵悠闲地大小姐。若是两手空空回去了，不但要时时受杜红娟母女的羞辱，那可恨的狗官曹德旺，也未必会给我好日子过。
“柳芙蓉，留在宫里为本宫做事吧。其它绣娘，远道而来辛苦了。各赏一锭金子，好吃好喝招待。然后原路返回吧。”
华妃娘娘闲闲看一眼众人，做了最后的决定。
从松阳县到京城，一路颠簸了三月有余，不提旅途劳累，不提日日赶工，单单从黑心老板手中死里逃生，就足够让我心惊了，只是我进宫还不过两个时辰，就要被打发回去老家，一会儿我该怎样面对萧晚晴期待的眼神呢。为了这趟旅程，她甚至毁了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
华妃将手伸展，颂枝立马伸手托起她的玉臂。
“娘娘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奴才。”
周宁海躬身行礼，华妃瞟他一眼，微微点头，挪动着玉步欲离开锦绣坊。
她这一走，我这三个月的努力将化为泡影，萧晚晴和林秀的期待也一并化为乌有了。
不行，我不能让她走，就算是玩儿火，我也只能试试了。
“华妃娘娘，小女子觉得这件衣服有些不妥。”
我的声音从一众严肃沉默的绣娘中间响起，宛如石子投入静湖，四面八方的眼神都聚焦到了我这里。
华妃抬起的脚步在空中一滞，终于停了下来。
“何人发言，走上前来。”
周宁海跟我们说话的态度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完全没有面对华妃时的谄媚，而是冰冷严肃。
我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尽量维持之前小女儿的风格，切不可露出一丝女人的风韵来，只是勾魂术已习成，我通身的气派，也不是靠自己努力就能压得住的。
“你有何见解？”
华妃的眼神从头顶扫射到我的脚尖，她一向不正眼看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看谁都是庸脂俗粉，如今这样仔细地打量我，是表示对我容貌的肯定。
我低着头，不让她看到我的眼睛。
光看着我通身的气派就已按捺不住，若是再看了我那双会勾人的眼睛，岂不是要立马把我逐出宫门了？
我垂眸回话。
“华妃娘娘，这件衣服确实华贵无比，上面绣的牡丹、月季和孔雀也栩栩如生，只是，这样不妥当。”
“哪里不妥当？”
华妃皱眉问道。
“娘娘姿容出色，再漂亮的衣服也只能衬托娘娘而不能与娘娘争辉，而柳芙蓉这件衣裳，同时绣了牡丹、月季和凤凰三样吉祥物，岂不是主次颠倒了么。”
华妃点点头。
“你说得也有道理。你的绣衣在哪里，让本宫看看你的绣功如何。”
“娘娘稍等片刻，奴婢即去更衣，换来给娘娘看。”
我将孔雀羽衣穿在身上，走着端庄地宫步到华妃娘娘身前，向她行礼。
“华妃娘娘，小女子缝制的这件衣服装饰随少虽少，但主次分明，裙摆制成孔雀尾羽的形状，衬托娘娘如同众星捧月。”
“不错，这件衣服虽没有那件衣服鲜亮，但是比那件衣服更惹人注意呢。”
华妃看着我，赞了一句。
看她并未生气，我继续说道。
“华妃娘娘穿这衣服是为了去给太后娘娘祝寿，小女子知太后娘娘久居深宫，一心礼佛，这孔雀的意头也是极好的，象征着吉祥如意，幸福美满，见者平安，太后娘娘看了，必定感念华妃娘娘的孝心呢。”
我可不是古代久居深宅大院的女子。本科答辩，硕士答辩，早就把嘴皮子磨练出来了，说起漂亮话来，后宫女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以后有了我在，甄嬛「女诸葛」的称号恐怕也要让贤呢。
“若真如你所言，得了太后娘娘欢心，本宫必定重重有赏。”
华妃听了我的话，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她如今本就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皇后娘娘因着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才能被多加照拂，华妃娘娘若是连太后的心都夺过来了，那她就是后宫真正的主人了。
我跪下谢恩。
“娘娘的孝心必能被太后娘娘感知，小女子祝娘娘心想事成。”
“嘴还挺甜的，起来吧，一并留在宫里，以后为本宫做事吧。”
华妃笑着回我的话。
呼，我长舒了一口气。刚才我强行回话，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事成了自然是好，若是稍有不慎，惹了华妃不痛快，脑袋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有想到华妃娘娘这么好哄，三言两语就被我打发了？进宫竟然这样容易？我不禁又飘飘然了起来。
“华妃娘娘，臣妾有话要说”
曹贵人刚才一直在旁边静侍着，不发一言，但眼睛一直安静认真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直到听华妃娘娘有意留我在宫中，才出声打断，难不成她是想阻拦我进宫侍奉么。
“何事？”
华妃心无城府，坦然地瞥了曹贵人一眼，曹贵人看看我，又看看门，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华妃瞪大了双眼不解其意思，我只得实趣地说：
“华妃娘娘，小女子先随周公公将着衣服挂起来，以免弄脏了，华妃娘娘若还有什么指示，小女子随时在后堂静候。”
华妃点头让我退下，周宁海牵引着我到了锦绣坊宫人们居住的房间，这里可真漂亮，又宽敞又安静，比安府气派多了，若是能带着林秀和萧晚晴住在这里，远离松阳县的纷纷扰扰，那便好了。
我摸了摸放在桌上的玉梭子，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陵容姑娘好伶俐的嘴皮子，居然连华妃娘娘都说动了，日后必定有升官发财的好机会，我周宁海以后要靠陵容姑娘多提点了。”
周宁海以为我要留用了么，我淡淡地摇了摇头。
“恐怕辜负周公公的美意了，陵容并不会被留用在宫里，只肖一会儿，便会有人传来华妃娘娘的旨意。”
话音刚落，颂枝端着手走了进来，她也学了华妃，一脸眼高于顶的做派，从袖子里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
“这是华妃娘娘赏赐给你的，留下绣衣，速速出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