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王府
密室内,重重的铁链拴住了帝江暮落的双脚,他被带出皇宫后又被百里台关押在了这里,美其名曰让他反省,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错。
他艰难地迈出步子,趴在窗前,盯着已枝繁叶茂的诉忧蛊,原来自己有这么多愁苦。
“小忧,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妹妹,我只看过她哭,看过她笑,却无法陪着她长大,因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人或许已经不要我了,小忧,我只有你了。”
石门缓缓打开,帝江暮落转头看向来人,双眼无神。
眼前之人狼狈不堪的样子让夕月印难以发火,怒意又转为了心疼,“我早就警告过你,一意孤行只会不得善终。”
“咳咳咳!”帝江暮落重重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道,“落井下石的话我听得够多了,却唯独只有你才能这样硬生生插入我的心口。”
夕月印放下手中的药箱,长叹了口气,“坐过来。”
帝江暮落拖着沉重的身体坐了过去,夕月印伸手为他解开上衣,一切都让人习以为常。
背上血淋淋的伤痕看得夕月印眉头紧皱,“这些都是百里大长老打的?”
“都有吧,君上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帝江暮落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夕月印拿出膏药悉心的为帝江暮落上着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杀不了颛顼零霜。”
“我不。”帝江暮落一脸倔强。
“为什么?你就是在找死!”
“那便死吧,反正是死是活也不会有人在意。”
夕月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帝江暮落吃疼地咬住牙关,没有吭声。
“你究竟要如何才会停手?”
帝江暮落反手抓住夕月印的手腕,“你明明说过我们以后不再相干,为何又总是来过问我的死活?”
“只是……”夕月印垂下来眼帘,“只是不想看你作贱自己。”
帝江暮落冷笑了一声,“只要我肯放下,夫子什么条件都会答应我吗?”
夕月印面露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我想得到夫子。”
“什么?”
帝江暮落眼神坚定,“我要夫子将你自己彻彻底底给我,我只要夫子。”
“若我把自己给你,你就会放下过往的仇恨了吗?”
“是。”
“好。”
忽地,夕月印跌入帝江暮落的怀中,低沉有力的声音响在耳畔,“以后夫子只能是我一人的。”
夕月印抬眼看向帝江暮落,一股炙热让她心头一震,原来这孩子一直都用这种眼神在看自己,这是世俗所说的情动。
“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帝江暮落压住了自己的急躁,“什么条件?”
“不可以再忤逆百里大长老,他会全力助你壮大帝江部落,包括联姻。”
帝江暮落心中酸楚的滋味难以诉说,夕月印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吗?
“可我不想再碰夫子以外的人。”
“那便就此作罢。”
“不可以!”帝江暮落揽过夕月印,狠狠咬上她的薄唇,夕月印不敢反抗,他的身上还有伤,无从躲藏的她只能任由帝江暮落的摆布,衣衫滑下,直叫人心醉。
城墙之上,南荣靖宇紧了紧手中的密信,看来归期已定。
他一脸平静地看着碧蓝一片的远空,孤雁迂回盘旋,不一会人又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他喜欢站在城墙欣赏别致的景色,从这里可以眺望南境的繁盛之景,他为了这个盛世几乎耗尽了全部心力,只有此刻他才真正觉得他在为自己而活。
他所爱之人就在身侧,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多想一直这样下去,但他不知道还能陪他多久。
“咳咳。”郁结的血痰咳出,南荣靖宇拿出手帕擦掉了嘴角的血渍,晚风吹拂而过,安静惬意。
“参见君上,君上万安。”
“他何时能归来,本君害怕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长孤行已经上路,不日便会抵达皇城,君上做了这么多,可有后悔过?”
南荣靖宇瞥了眼夕月印,轻笑出声,“不做这些本君一定会后悔,他回来了本君才有活着的感觉,太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即便现在离开,本君也死而无憾了。”
“臣不明白君上为何要做这些,臣是巫族族长一手带大的,他只告诉臣要肩负起巫族的大任,因为长孤行无故离世,臣才有走出秘境的机会。”
“本君也不知道为何要做这些,但本君想做所以就做了。”南荣靖宇嘴角带笑,“或许是因为那一句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吧,那是本君第一次听见如此真切的承诺,从未有人对本君付出过真心。”
夕月印似懂非懂,但她知道,此刻的君上很幸福,或许一切都值得。
楔子
西正五年(一年前) 西平国
院落中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风车随风缓缓转动,流水哗哗,浇灌着一簇簇生机盎然的花草,一朵赤红的花苞迎着朝阳绽放,又添了一抹春色。
男子头戴斗笠,长纱垂下遮住了全身,他停在门前犹豫了很久才抬手敲响了房门。
“何人?”半晌屋内响起了一个无力的声音。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屋内的人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有人给我传信,说你时日无多,我特意过来看看。”
“没想到你都退隐了还能想起本王。”凉雎勉强坐起了身,“进来吧。”
男子推门而入,放下了斗笠,看着眼前的人,两人无一不震惊,似在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但没有人问出口,原因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还以为你死了。”凉雎打趣道,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吃力,不过几年,他早已没了当初的高傲,只剩瘦骨嶙峋,形如枯槁的狼狈。
夫蒙睿不忍再看凉雎一眼,他所认识的珩王从来不是这般模样,“本来想死的,但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
“真好,还有人希望你活下去。”
“你患了何病,没有办法医治吗?”
“大限将至,本王不想再折腾了,这样挺好,花草作伴,孤苦一世,本就是本王一直以来想要的归宿。”
夫蒙睿沉沉叹了口气,难以再开口。
“这些年你都去了何处?本王曾试着打探你的消息,一无所获。”
“不知道,我就四海漂泊,随遇而安,去了很多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认识了很多从来不认识的人,世间万物都是不一样的存在,我过得很随性。”
凉雎轻闭双目,想象着夫蒙睿所说的那些地方,还有那些人。
“你既然放不下,为何不愿去找他,至少他还在人世,不像我,只能对着苍天抱怨不公。”
凉雎摇了摇头,“岱儿恨透了本王,是本王杀了玉香浮浮,他不可能会原谅本王。”
“最后一面也不愿见吗?”
凉雎睁开眼看向夫蒙睿,神情复杂,“岱儿的心里从来没有本王,他可以轻易放下,从认识他到与他相知,全是本王算计好了的,不过是为了帮皇兄套出六冥之眼的下落,可他的木纳纯真让本王觉得有趣,心一旦开始动摇,便再难控制。”
“唉。”夫蒙睿无言以对,只能道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凉雎叫住了起身欲走的夫蒙睿,“帮本王一个忙,将这个玉坠转交给六冥谍网乾门冥主宋岱。”
“我随然身在四海,但从未过问江湖之事,也不会和六冥谍网打交道。”
“本王都要死了,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本王,夫蒙睿,你可真是残忍。”凉雎话语间满是玩笑。
“好吧。”夫蒙睿接过玉坠,“如果见到乾门冥主我会转交给他的。”
“再帮我带句话。”
“什么话?”
凉雎说出了最后的遗言,重重垂下手,一朝藩王,诗梦轩之主已然消殒。
夫蒙睿带上斗笠离开,他在院落中停了下来,再看一眼还是会惋惜,命运多舛,又岂是能轻易主宰得来的,世事无常,总让人无可奈何。
女子哭哭啼啼的冲出了大楼,少年一脸得意,这些娇滴滴的世家千金可真是玻璃心,逛个青楼就吓成这个样子。
“十七殿下,你这样简直是在胡闹!陛下要是知道,你一定会被骂的。”贴身太监急的没了法子,自家殿下竟然带着国公家的郡主逛青楼,回宫他也会被责罚,摊上这样任性胡为的主子可真是头疼。
“你最好管住你这张嘴,别跟过来了,啰哩巴嗦,听得本殿下心烦。”凉雎径直上了三楼,听说诗梦轩的东家是玉香浮浮的弟弟,还是六冥谍网乾门冥主,倒是可以熟络熟络,日后也能利用一番。
面具之下是一张冷峻骇人的脸,双瞳异色,看得凉雎好奇不已,“你就是诗梦轩的东家?”
“出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宋岱冷眼相待。
“可笑,皇城中还没有本殿下不能去的地方,你的阿姐嫁给本殿下的皇兄连个名分都没有,看你也不过如此,一样没有教养。”
宋岱眼中泛起杀意,二话不说朝凉雎袭来,正中了凉雎的下怀,刚好可以试探他的实力。
二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退让,好好的一间屋子没一会人就被砸的稀碎,凉雎一个肘击,反手解开宋岱的面具,狰狞的疤痕露了出来,宋岱无心过招,连忙用衣袖挡住脸。
“卑鄙!”
凉雎不怀好意地笑出声,“干嘛要遮遮掩掩,本殿下都看完了。”
“你……你不害怕吗?”
“干嘛要害怕,本殿下母妃的脸上也有疤痕,母妃告诉过本殿下,脸上的疤都是精灵吻过留下的痕迹,是独一无二的,异常珍贵。”
宋岱放下了手臂,凉雎看得呆住了,为何他会觉得这般心疼,“你那时一定遭受了不少折磨,听你阿姐说你曾是狼人。”
“嗯。”
“要不你跟着本殿下,本殿下可以保护你。”凉雎没羞没臊地拉过宋岱,故意贴近他,“你脸红什么?”
“没……没什么。”
“哈哈哈,你可真有趣,这么容易就会脸红。”凉雎勾起了嘴角,看来以后有的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