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点名，褚施乔茫茫然地走过去。
“你和小陶身高差不多，就麻烦你把这张台词纸贴脸上，站小陶的斜对面。”
“……”
我去！
人肉提词器。
她咬牙切齿地用鼻孔发出个气音，算是答应。
导演助理把一张字体放大几倍的A4稿纸贴在她额头，但天热汗多，双面胶有些粘不住，褚施乔只能用两根食指按住纸张的两角。
活像是正在用脑电波发功的僵尸。
天呐！
为什么这里不是丧尸世界？！
好想念她的AK47、沙漠之鹰、M92F、SIG P229！
她想爆头！爆头！爆死人头！
陶梓欣终于没再磕磕绊绊，但怎么听都像是在念演讲稿，连带表情管理都多了敷衍感。
演技呢大姐，你的演技呢？！
很快，钟导又喊“Cut”。
还是不行。
“茯苓”一直眼神斜视，盯着什么看算怎么回事？跟男演员背后有鬼似的。
就算没有眼盲的设定，她这样也很不对劲，太让人出戏了。
司函已经第N次深呼吸，眼看着已触碰到忍耐力的极限。
褚·打酱油滴·人肉提词器·施乔取下台词稿，阿弥陀佛地正要退场。
陶梓欣突然叫住她，“喂，你——”这口气有点崩人设，她又迅速转回甜腻腻的娃娃音，“这位姐姐，你等等哦。钟导演～～～我想到一个办法。”
褚施乔停住脚步，面色不悦。
谁他妈是你姐？
翻了个大白眼，想也知道会是个很瞎的主意。
但没想到会这么瞎。
她提出让褚施乔在边上念台词“提醒”她，念一句跟一句，就像八哥学舌，不是就能说下来了吗？
褚施乔：“……”
她小时候是常常和韩柠玩“我说你演”的游戏，那也是一个人随便编故事，另一个人照着演表情和动作。
而陶梓欣说的，和复读机有什么区别？
虽然后期确实可以配音，但关键是这让对手戏演员怎么演？她自己能入戏吗？
这一场司函情绪层次很丰富，经不起干扰。
但，还能怎么办呢？
褚施乔站在摄影机边上，开始为陶梓欣念台词。
司函：“是吗？我竟不知这山清水秀、天朗气清的地界，也会有瘟疫。”
褚施乔：“若疫病都能如此讲规矩，又怎会有那般多疑难杂症？”
陶梓欣：“若疫病都能如此……”
因为女方台词相当于要说两遍，为了不造成男女双方台词间隔时间过长，褚施乔念得很快，而陶梓欣也必须在她念到一半就快速跟上。
这就导致陶梓欣经常没能听清褚施乔的台词，或者两人声音重合，她不慎给带跑偏了。
总之两个字：悲剧。
褚施乔每句起码要反复念上五遍，念到后来，她都背下来了，陶梓欣还磕巴呢。
终于，司函受不了了。
这换谁耳边有两个声音重叠地念着台词，都会神经错乱到出戏吧？
他骤然起身，胸腔两个徐缓的起伏，冷冷地说：“钟导，对不起，这戏我演不下去，我们休息一下吧。”
陶梓欣不瞎，看出他眼中的不满和嫌弃。她脸色微红，咬了咬嘴唇，但碍于人设没有发作。
钟导连忙上来打圆场，“小函，别急别急，大家也都累了，是该休息一下。快，给两位演员拿点水果饮料，再补个妆。”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再“休息一下”就该入夜了。
今天的计划才完成三分之一都不到。
岂止悲剧，简直是惨剧。
司函说：“我看，妆也不用补了吧。我现在耳朵幻听，天也快暗了，还怎么演。”
语气平淡，但话说得已经很不客气。
果然，陶梓欣也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可褚施乔这忍不住有点小兴奋是怎么回事？
“你什么意思？”娃娃音还是现了原形，陶梓欣眼中含怒，气势凌人。
钟导演身心疲惫，很没义气地装没听见，默默遁走。
司函面无表情地回答：“字面意思，辛苦你了，明天见。”他微微点头，转头离去。
话说得客气，可配上他木头人般的表情和毫无起伏的语调，怎么看都像是在说“懒得理你”。
正要发飙，助理挡在了陶梓欣面前，这一挡既挡住了她的去路，也挡住了吃瓜群众们的视线。
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人设不能崩啊。
陶梓欣脸色铁青地沉默着，周遭幕后人员来来往往，她豁然转身，向保姆车方向走去。
有什么东西从她戏服袖袋中掉落，助理小景连忙捡起，小跑着追上去。
褚吃瓜群众既遗憾又失望，默默摇头，开始收拾道具。
……
整个剧组都下榻在附近的民宿。
也许是导演有心调整气氛，晚上安排户外烧烤。
此刻，夕阳缓缓西沉，天际红霞漫天，给人间镀上一层金红的薄纱。
好美，美到不真实。
美到竟让人心生一丝自惭形秽的惆怅。
司函坐在躺椅上看美景，助理阿苑蹲旁边刷着微博。
阿苑如释重负地说道：“还好还好，她刚刚发了条微博，底下粉丝一堆彩虹屁，心情应该好点了。晚上我再给她送点喝的，拍下马屁……”
司函侧头看她，眼底浮现出一丝苦涩：
“对不起啊，阿苑，这些年，你们都辛苦了。是我不争气……”
他参加过选秀，不止一次；换过公司，也不止一次。
上过几个综艺，也参演过不少电视剧，其中还有三年前爆火的宫斗剧，但这么多年，就是不温不火。
倒不至于查无此人，可就是差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那种。
这个圈子很现实，处处都是冷暖人间的缩影。
没背景没靠山，星运也不够通畅的人，不过就是一粒砂砾。
砂砾，怎配有生气的权力？
还连累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这么谨小慎微地拼命挽救。
阿苑急声说：“哥，别啊，你千万别这么说。今天你辛苦了，为了这部戏，你这么努力，会心急也正常啊。她确实……”
她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没人，才轻声继续说道，“……有点过分啊。”
司函说：“为了替我拿下这个角色，大家都很辛苦。但我却那么不专业地向她……哎，也许，我就是不适合这行吧。”
阿苑着急忙慌地点进司函大粉微博，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说：
“哥你看，这是粉丝为你剪辑的安利视频，做得可好了。你看下面，‘函羞草’都很爱你啊。你别放弃，说不定下部戏就大爆了呢！”
司函接过手机，这个视频他早上就看过了。
看着那些可爱的粉丝卖力地安利自己，他既感动又愧疚。
关上视频，顺便看了眼热搜。
热搜第一标示“沸”的词条是：尤随剧组停拍。
往下拉，四五条热搜都是尤随相关。
有营销号用耸动的标题博眼球，说【尤随电影停机，疑似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