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随驻足旁听,听着听着,他表情变幻,从平静,到震惊,到愤怒,到厌恶,到冰冷。
一贯只会以微笑面对记者和观众的他,何曾有过这样的神色?
胸口一个起伏,嘴角勾起冷漠的弧度,他眸光发寒。
只见那位大妈拿下满手的戒指、玉镯、手链,还有耳朵上的翡翠坠子,将它们统统收进挎包里。然后,整理了一下仪容便下了楼。
下方褚施乔也看到了她,笑容温软地站了起来。
褚施乔看着对面的王琴,问:“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
在自杀身亡前,她的父亲褚高明,就已经和王琴协议离婚,所以,这个女人已不再是她的母亲。
但王琴毕竟照顾他们姐弟那么久,从做保姆开始,到后来嫁给褚高明,整整十二年。
即便后来王琴翻脸无情,说自己孤女寡母,照顾亲生女儿已经勉强,实在无力照顾他们姐弟,连夜把他们赶出了家门;
即便那天晚上是五年以来气温最低的冬夜;
即便褚施乔知道,王琴并非没钱,相反,她很有钱。协议离婚时,褚高明给了她足够的赡养费和房产;
甚至,褚高明很可能就是知道公司深陷泥沼,气数已尽,为了三个孩子——褚施乔和褚施杨,还有王琴那个叫了他八年“爸爸”的女儿,故意跟王琴离婚,保存了些许资产。
遗书里,褚高明还让她带着弟弟去找“妈妈”王琴,说“爸爸只能为你们做这么多了”。
这些褚施乔都知道,但她不问不申辩不争取。
就为了那十二年的时光。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
当看到生日蛋糕的那一刻,她告诉自己,算了吧,人都有私心,有贪念。王琴不过也是为了自己和女儿能继续过好日子。
王琴亲昵地抓着她的手,说:
“叫什么阿姨啊~这不是今天是你生日嘛,我买了海盐栗子蛋糕。你放心,一点不甜。”
她点头道谢。
两人都已吃过午饭,王琴就点了壶水果茶。她们随口聊了聊日常,就像那些不堪的裂痕都不曾存在。
王琴笑得慈眉善目,见气氛正好,从包里拿出一块红绳穿着的红色晶石,上面还刻了金色的花纹。
“这是妈为你求的护身符,保平安,赐福气的。你一定要贴身戴着,不可以拿下来。否则就不灵了。”
她神情有些紧张,但褚施乔没多想,默默接过。
见对方表情殷切地看着自己,她顺从地将“护身符”挂在胸前。
毕竟是好意,反正也不难看。
王琴如释重负地靠向椅背,抿嘴笑着……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老道士,也终于感觉到了背后阴森森的气场,回过头。
尤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那个女人给你多少钱?开个价,替我做件事。”
后者舔了舔嘴唇,竟很不要脸地什么都没问,就重重点了点头,说:
“好说好说!我们先找个包厢进去谈吧。”
……
热腾腾的水果茶几乎快见底,一个服务员走过来,说楼上有位道长找,要她们务必一起去到3号包厢。
王琴神色不太自然,拧眉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但很快她就起身,拉着褚施乔说先上去看看吧。
走进包厢,绕过竹编的屏风,她们同时一惊。
房内灯光昏黄,一个道士盘腿坐在玻璃圆桌上,闭目打坐。
“……请问你哪位?”褚施乔问道。
道士闭目回答:“小道东方山。”
说着,他竟举手拜倒,向着褚施乔高喊一声:
“小道修行日浅,不知天高地厚,不识大仙转世真身。小道并非存心加害仙上,求您饶我一命!”
褚施乔:“……”
这是哪个神经病院跑出来的大爷?
还是在影视城内耳濡目染,演戏演得走火入魔了?
“求大仙放过小人,小人年方三十九,尚有阳寿五十有一。日后若能窥得大道,必将鞍前马后伺候大仙,恭送大仙修成归位!”
这说着说着,他全身瑟瑟发抖,声音也带着哭腔。
戏是真好!
这时,灯光突然一变,周遭绿油油一片。
这光线一变绿,身后的王琴彻底绷不住了,脸色发青,大叫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东方山全身剧烈颤抖,狂翻白眼,口吐白沫,在桌上左右滚动,痛苦求饶。
褚施乔头顶巨汗,将“无语”写在了脸上。
戏痴都不外如是啊~
只可惜那老道士每次滚动得都太有分寸,明显是留了心眼,防止自己演过头,滚下桌子受伤。
她好整以暇地坐下,双手抱胸,笑着说:
“嗯,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加害……本大仙我的?”
东方山立刻停止挣扎,抚着胸口喘气。
他有气无力地抬头,对着“褚大仙”说:“谢谢大仙手下留情。小道如实交代。”
“……”
于是,这位东方山思路清晰、言简意赅地,坦诚了“加害”过程。
一开始褚施乔还一副听笑话的姿态,但渐渐地,笑容僵在脸上,眼眸里有寒霜般的冷意泛了上来。
视线移向王琴,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阿姨?”
王琴早就面如死灰,一动都没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