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清哲便不再客气,直接进入正题。
“郑大人,长公主之事,皇上是如何跟大理寺交代的?”
“皇上昨日下午将汪大人宣入宫中,汪大人回来后,便说长公主那事此后便着落到大理寺头上。只是听汪大人所言,皇上并未授意正式立案调查,只说长公主失踪,让安排人手寻找。”
“只是失踪?”
郑铎道:“是,只说了失踪。”
宗远山昨日紧急召集身在玥阳城的老臣党核心成员开会,一是通报长公主坠崖一事的真正内幕,二是商议何时将宗清哲的身世告诉他。
大家一致同意:时机已到。
老臣党蛰伏十七年,静待少主长成,如今终于等到这一日,人人激动地老泪纵横。
郑铎昨日已知长公主坠崖实为被太子谋害,于是又道:“我试探过汪大人,他并不知晓手帕之事,宗大人带回的这个证据,皇上只怕是瞒下了。”
“如此看来,皇上自己心里也有数,他这是想保太子。”
“是!”
“大理寺准备怎么办?”
“大理寺只负责审案,没有直接调派兵士的权利,今日便会知会玥阳府,让他们印发画像,并派遣府兵以玥阳城为中心,开始搜寻。”
“汪大人明令,一旦找到,不准宣扬,立刻将人送到大理寺。”郑铎顿了顿,又道:“皇上为了护住太子,对长公主只怕已起了杀心。”
宗清哲淡淡一笑,“那也要他找得到才行。”
郑铎从宗远山处大概知道少主与长公主关系匪浅,也不多问,只道:“宗大人,是否需要暗中派人保护长公主的安全?”
宗清哲道:“不必。”
以东方忆舟现在的样貌,就是在大街上横着走,那些人也认不出来。
“郑大人,皇上不予立案,是不是就没有办法正式调查太子,收集罪证?”
“是。不过,皇上不立案,可以想其它办法立案。”
“此话怎讲?”
“只需有人递上诉状,就可以立案调查,只要皇上不横加干预,将案子强行压下,届时,太子所行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会被牵连出来。”
“好!”宗清哲道,“此事我即刻着手去办。东方朗的罪孽罄竹难书,此事当不难。有人状告太子,汪大人肯定先跟皇上通气,皇上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既然如此,咱们就要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皇上注重名声,到时便不敢干预太过。”
“对极,对极!”郑铎兴奋道:“这些年有关太子的混账事,大理寺也不知压下了多少,我便将那些卷宗一一整理出来,说不定也能用得上。”
“如此,便有劳郑大人了。”
二人议定此事,宗清哲自行离去,郑铎马不停蹄开始调取卷宗。
一些从不显山露水的小点,被某个信号点亮,发出萤光,点与点之间由细细的线连接起来,渐渐地形成一张网,笼罩于整个玥盛国之上。
无数人摩厉以需,静待王者归来!
白神医和神医娘子本以为东方忆舟清醒以后,便不会再有小鬼缠身,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
小鬼们仍然三天两头地往东方忆舟身上扑。
碰见文静的还好,碰见那凶悍的,时不时还会被修理一顿。
神医娘子因为要贴身照顾东方忆舟,被修理的次数最多。一个月里,已经被抓头发两回,掐手臂三回,挥拳头两回,啐口水两回,还有一回,鼻子被捶了一拳,流了半日鼻血。
她又能怎么样呢?别说眼前之人是长公主,便是从前那个不知名的丫头,她也只有心疼的份儿,于是往鼻子里塞上一团棉花,巴巴地又跑去帮丫头擦身去了。
老躺着,不擦拭得勤些可不行。
白神医亦是老臣党核心成员,那日会议后,便知晓了东方忆舟的身份。
别人只是听说,他们夫妻俩可是亲眼见证了长公主遭受的磨难,对这位被皇上利用了一辈子的小姑娘愈发充满怜惜。
宗清哲最终还是去了襄阳。只是他此番前去并非被皇上派遣。
皇上自那日答应他后,一拖再拖,至今没能给他个准信,他却不能再等,于是便秘密前往。
没有奉皇令,他便不同官府接洽,只悄悄在襄阳城里打探了一日,翌日进山,在山中又待了两日,便连夜赶回了玥阳。
东方忆舟已五日不见宗清哲,见他回来,自然十分欢喜。
她拉着宗清哲上上下下看了一回,问:“当真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打架,怎么会受伤?”
“你不是去剿匪了么?”
宗清哲笑一笑,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她。
东方忆舟打开一看,原来是几块茯苓糖糕。
“这是襄阳城的特产,我带了几块给你尝尝。”
东方忆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唔……”
“好吃吗?”
“不好吃,太甜了。”
“我也觉得不好吃。”
“那你还带给我吃?”
“万一你与我口味不同,觉得好吃呢?”
东方忆舟气鼓鼓地将咬剩下的一半糕塞进宗清哲口中。
宗清哲从他手中接过油纸包,放在桌上,道:“襄州并无匪患。”
襄州的土匪仿佛一夜之间凭空蒸发了。
当襄州知府何涛接到皇上密令,将一切都布署完毕,带着集结好的兵力浩浩荡荡进山剿匪时,发现被他们逼进山里的“土匪”消失了。
他们在大山里转了七日,连个匪影子也没找着。
回到襄阳城,竟连日日在城门口哭号的灾民也不见了,城门外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数日来他们亲手炮制的人间炼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醒了。
何涛赶紧飞鸽传书到玥阳,向皇上禀报此事。
平州地界五年一大旱,三年一小旱,十几二十年就要来一次特大旱灾,交不上粮征不来税不说,还常年消耗国库。
每年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平州流,皇帝早已忍无可忍,于是一拍脑门儿,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让平州自生自灭去吧。
不管它,不救它,让它去死。
有钱人哪里都欢迎,随时可以重新安置,真正穷苦的老百姓,却是累赘,只能像过街老鼠,到处流窜,人人喊打。
怎么办?皇上又一拍脑门儿——那便处理掉吧。像扫垃圾一样扫成一堆儿,一次处理干净。
何涛奉了皇帝密旨,先传出小道消息,说襄州可接纳灾民,引灾民蜂涌而至,然后紧闭城门。
如此,灾民饿死一部分,病死一部分,另一部分在城门死守着等官老爷开恩,而更多的人,不得不被逼进大山。
然后州府开始大肆宣扬襄州土匪成患,将这个谣言传得玥盛国妇孺皆知,同时暗暗集结军队,只待时机一到,便开进大山,将最有力量的这批灾民以剿匪之名一举消灭。
从此再无平州,从此再无平州人。
皇上如意算盘打得山响,怎么肯让宗清哲去搅他的好事?
那日被宗清哲和江太傅一唱一和搅昏了头,才答应让他去襄阳。
本想等一切调配停当,真正进山剿匪时再放宗清哲去襄州参战,到时让何涛安排一下,让他“不幸”死于“悍匪”之手,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顾忌宗清哲的实力,没敢放他去。
万一没弄死他,反被他察觉了自己的阴谋,那自己这个皇帝只怕要遭天下人唾骂。
东方凛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不曾想会是这么个无厘头的结局。
人呢?几千人啊,都去哪了?跟那个死活找不到的东方忆舟一样成仙了?
东方凛将茶碗笔砚奏折摔了一地,大骂何涛无用。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钟绝呢?钟绝现在何处?”东方凛吼道。
大太监战战兢兢道:“皇上,您前些日子将钟首领派出去寻长公主了。 ”
“让他回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