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侍卫，”东方凛清了清嗓子，唤道。
“属下在！”
“你说这帕子是昨日发现的？”
“是。属下奉师命前往崖底寻找长公主，盘旋数日，一无所获。然长公主身份尊贵，又是陛下最为爱重之人，属下不敢轻易放弃。”
“直至昨日傍晚，微臣在一片野枣林中仔细搜寻，发现草地上隐约有几滴血迹，便跃上树梢查看，才发现了这块丝帕。”
“在树上？”东方凛奇道。
“是。树梢十分茂密，枝叶间残留着大片血迹，却没发现人，只有这块帕子。”
“你怎知那些血是舟儿的？这帕子是舟儿的？又怎知这个字是舟儿所写？”东方凛冷眼瞧他。
宗清哲淡定道：“属下也不能确定，既然发现线索，便回来禀明皇上。”
东方凛往椅背上一靠，欣然道：“那就是了，说不定那处曾发生过行凶杀人的勾当，留下了这些东西。”
“皇上说得是。”宗清哲也不辩驳，心中怒意却盛。
从别人口中听到皇上对长公主的漠视和亲眼所见，感受大大不同。
东方凛这些年自导自演出许多宠爱长公主的言行，让史官记入铭册，在民间大肆传颂，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料道那些都是假的？
如此明显的虚情假意，上一世的东方忆舟竟毫无察觉，怪道她直说自己从前就是个睁眼瞎子。
东方朗常在近前，定是察觉到了皇上的真实心意，才敢贸然对长公主下手，他早料定皇上不会追根究底。
正在这时，大太监在门外通禀江老太傅到了。
江老太傅颤颤巍巍地走进殿中，向皇上行礼。
看见宗清哲也在，他心中不明所以，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皇上将帕子递给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忙接过，送到江老太傅面前。
“江太傅，你瞧瞧，这帕子上面的字迹你可熟悉？”
江太傅展开帕子，惊道：“这是……”
宗清哲侧过身向他行礼，道：“老师，学生奉令一直在山谷中寻找长公主的下落，这是昨日在谷底发现的，学生疑是长公主之物，即刻回宫向皇上禀明此事。”
“人呢？”江太傅急问。
“还没找到！”
东方凛在上面咳了一声，道：“江老太傅，这字迹……”
江老太傅抹了一把老泪，“皇上，这是长公主的字。”
“什么？”东方凛腾地坐直了身子，心道：这鬼画符一样的勾勾叉叉，怎么就看出来是长公主的字了？这个老眼昏花的老东西。
他盼着此事赶紧结束，一个葬礼将长公主从此埋进地底，再也别来碍他的眼，怎么还就牵扯不清了呢？
东方凛最烦的就是这些老臣拿长公主出来做文章，出幺蛾子，一副缅怀先皇的臭德行。
只要跟先皇扯上关系，他就如坐针毡。
江老太傅一看那字，便知是宗清哲所写。
他可是他们的老师，平时没少见宗清哲模仿东方亿舟那狗爬一样的字帮她写作业，宗清哲笔力遒劲，模仿得形似而神不似，别人虽分辨不出，他却是一看便知。
宗清哲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当然要竭力配合。
“皇上，老臣教导长公主数月，每每为她的字劳心费神，这字就是长公主的笔迹，绝对不会错。皇上，看来长公主她当真福大命大，命不该绝啊！”
说罢，又抹了一把老泪。
东方凛无奈，只得强作欢颜，“太好了，朕的舟儿竟然还活着，朕这几日伤心欲绝，食不下咽，就盼着这个好消息，如今终于可以放心了。”
说罢，问宗清哲道：“以宗侍卫所见，舟儿往何处去了？为何只留下此帕，人却不见了？”
宗清哲面无表情道：“属下不知。”
东方凛噎了一噎。
江老太傅忙打圆场，“皇上，当时发生了何事，只怕无人知晓，只待长公主归来，亲自问她便是。”
“她若归来，早该归来才是，如今已过了十数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意外？”东方凛眼睛一亮，“莫非她伤势过重，写下这个字之后，便被野兽叼去……”
“皇上！”江老太傅大声打断东方凛的话，颇有当初为帝王师时的威严，“长公主许是被高人所救，不知在何处疗伤，待伤好之后，自会归来。”
东方凛不由自主地将手背到身后，恭顺道：“太傅说得是！”
“皇上，长公主在帕子上写了一个‘冤’字。”宗清哲冷不丁提醒道。
“皇上，此事定有蹊跷啊皇上，”江老太傅马上跟着悲呼，“事发当日老臣便说要好生调查一番，可皇上……皇上太过哀伤，无暇他顾，如今皇上可一定要查明此事，为长公主申冤啊！”
东方凛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是傻子，太子当日在他面前哭时，戏便演得有些过，他虽不明所以，却也懒得究其原委。
如今看来，东方忆舟坠崖无论是不是太子亲手干的，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可那又怎样？太子再不济也是他东方凛的亲生儿子，难道还指望他为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孤女治自己儿子的罪不成？
想虽如此想，话却不能这么说，东方凛正色道：“那是自然，朕的宝贝女儿，任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皇上，属下请命调查此事。”宗清哲肃声道。
“不用！”东方凛马上拒绝。
“皇上，宗侍卫此前一直在为长公主的事奔波，让他跟进调查，再合适不过。”江老太傅跟着掺和。
“此事交给大理寺即可，宗侍卫堂堂一介武状元，国之栋梁，怎能每日被这些琐事缠身？”
江老太傅在心里啐了皇上一口——是谁让堂堂武状元琐事缠身的？
“谢皇上器重！”宗清哲打蛇随棍上，“属下听闻襄州匪患猖獗，当地官府无力捉拿，臣是个武人，空有一身力气，却苦无报效皇上的机会，既然长公主之事无需属下追查，属下自请前去襄州剿匪。”
江老太傅心里打了个转，随即作出一副担忧学生的表情，“襄州土匪彪悍异常，听闻当地进山剿匪的官兵大多有去无回，此事十分凶险，宗侍卫可要三思啊。”
东方凛不由心中一动。
想废掉一个人，还有比送他上战场更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