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守中道:“在下方寸已乱,真人有何建议,不妨明言。”心中却冷笑道:“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吗?”
长坂真人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乃自然之理。与其玉石俱焚,不如为将来留下火种。”将声音压低,在姬守中耳边继续说道:“贫道听说,多年以前姬家到岐山祭祖时,机缘巧合下误入了五丈原古战场,西岐火要与凤凰真髓这两大至宝,便是自此间所得。听说,当年诸葛卧龙升仙之前,曾在五丈原以七星灯禳星祈寿,关键时刻被魏延所扰,以致功败垂成……后来又遭逢魏军突袭,慌乱中,七星灯有所遗失……庞老特意跟在下说,姬家主既得了凤凰真髓,想来……这七星灯,也必在姬家主手中……”
姬守中心下震骇:“果然……”
长坂真人却道:“依贫道愚见,姬兄不如将至宝和两个孩子都托付给庞老。我等虽无把握击败嬴家与各路英雄,但却有十足把握能保下两个孩子及姬家至宝。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有庞老及鹿门派的悉心栽培,又有姬家至宝相助,令郎和令爱的前程,必定不可限量。十年之后,等令郎、令爱长大成人,何愁没有报仇雪恨之日呢?不知姬兄意下如何?”
“先将人一步步推向绝路,然后再以施救者的身份伸出‘援手’,当真是好算计!”姬守中心中冷笑连连,暗暗叹道:“若非那位神秘人提醒,我不仅不会生出怀疑,反而会对你们感恩戴德。没想到这些人谋算之深,心肠之毒,竟能可怕到如此地步!”又想:“晚宴之上,我又何必强装什么清明,倘若当时不提禳星祈寿,不提那七星灯,继续装痴乔呆,或许便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或许无过、无牵已然跟着大长老逃出生天了……”想到这,心中后悔万分。但大长老尚求援未回,仍须继续争取时间,于是对长坂真人恳切说道:“庞老和诸位肯尽心相助,姬守中感激不尽。但此事事关重大,请再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容我再考虑考虑,如何?”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长坂真人十分不解,假如与对方易地而处,自己也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心中一动,暗道:“难道他……竟觉察到了什么不成?”
姬守中的反应虽有些出乎预料,但长坂真人自不愿事情的发展脱离自己等人的掌控,遂摆出不悦之色,催促道:“眼下情势危如累卵,就算我们愿意等,可那嬴家和各路英雄们肯等吗?半个时辰太久,还请姬兄速下决断吧。”
通过观察长坂真人和姬守中的表现,姬家众人已猜到情势必定十分不利,但未听得对方亲口说出终究不肯死心,于是有长老出声询问道:“究竟嬴家肯不肯罢手言和,还望真人以实言相告。”
长坂真人先望向姬守中,微微眯了眯双眼,摇头对那长老道:“嬴家本就人多势众,现在又得各路英雄相助,有恃无恐下,根本无意和谈。庞老及我等虽有心相助,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长坂老道此言一出,偏厅内外虽然拥挤,却立时陷入死寂,但旋即就变成了骚动。一时之间,偏厅内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哭泣哀号之声。
有人慷慨刚烈,不愿窝囊受死,高喝一声:“现如今坐等是死,反抗也是死,一样是死,何不舍命一战,也不枉了这七尺男儿的身躯。”倒也有好几人附和跟随。这几人热血上头,按下恐惧,不顾其他人的阻拦,一齐朝院外冲去,但刚刚踏出院门,就被把守在外的嬴家子弟和各路江湖人物轰杀当场。
也有人承受不住煎熬,选择自尽,不过多数都被旁人给救了下来。
还有人,将上下尊卑彻底遗忘,竟做出了平时想都不敢想的逾越、荒唐之举。一秃头长老指着无过的鼻子骂道:“皆是你这色胚兄弟俩惹的祸,害得我们都活不成!”
有人骂自也有人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如何敢这般说二公子?”
那秃头长老一边掉眼泪,一边咆哮:“如何说不得?老子一家老小都被他给害死了……最可怜的是我那孙儿,才八个月大,竟也要跟着陪葬……莫说只是骂他,老子便打了他又如何?”
又一精瘦长老是姬强、姬勇的长辈,附和道:“说得没错!姬强、姬勇他们两个……是多好的孩子啊……若不是这色胚荒淫胡闹,他们又岂会……这色胚累得整个姬家为之陪葬,纵然千刀万剐都便宜他了,如何骂他不得?”
“没错!没错!”精瘦长老话音落下,不少人大声呼应。
姬守中冷眼旁观,未发一言。这些人心中有怨,他完全可以理解。出于理解和愧疚,也出于让他们宣泄情绪的需要,他决定暂时忍耐,任由这些人骂上几句。
可有时你越忍让,对方越是蹬鼻子上脸。以秃头、精瘦两个长老为首,一大拨人竟当真朝姬无过围拢了过来。
无过兄妹二人见状,惶然无措。
姬守中还没来得及反应,黄何草和金鲤儿二人倒先往无过、无牵身前一站,将俩孩子护在了身后。
秃头、精瘦两个长老面露惊慌,忙道:“此乃我姬家家事,与两位无关吧?”
金鲤儿咯咯娇笑道:“两位大哥说笑了,我俩奉了庞老之命,就算是嬴家人来了,我们也决不能让他们加害两个孩子,更何况是你们?”
长坂真人问姬守中道:“这种时候,可不宜再生内讧啊……姬兄只须吩咐一声,我等愿助姬兄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