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霜雪奇道:“极北演武会?可……那时我们并无得罪庞治之处啊。”
“此事我一直瞒着,跟你也不曾吐露半个字”,风雨归来回踱步,缓缓道,“因为我隐隐感觉这件事干系重大,担心你知晓后,保守不住秘密。不过现在看来,虽然当时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但仍被庞治察觉到了。”
叶霜雪愈奇,急道:“到底是什么事?”
风雨归续道:“那嬴破在演武会上大展神威,我们中原武林同道都深感与有荣焉。可是,相信你当时也看出来了,大家向嬴家道贺时,嬴威的脸上其实并无几分喜色。”
叶霜雪道:“是的,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的确是这样,嬴威不仅不高兴,神色间反而透着忧愁。而且事后的庆功宴上,嬴家功劳卓著,但嬴威、嬴破却不曾出席。”
风雨归道:“嬴家功法素以勇猛强悍闻名于世,但其缺陷也十分明显,这在咱们武林中早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我真没想到,嬴家功法的缺陷会那般严重。你知道吗?那嬴破大杀四方之时,其实已被心魔缠身、神志不清。”
叶霜雪微张着嘴,惊讶不已。
“若非嬴威以铮声助嬴破镇压心魔,只怕在那演武会上,嬴破不仅不能得享美誉,反而会累得咱们中原武林人士全都沦为笑柄”,风雨归脸上挂起一丝自嘲的笑,接着道,“可笑当时,我们竟都以为……那嬴威弹奏铁筝,只是为了给嬴破助威呢。”
叶霜雪皱眉问道:“这么隐秘的事,嬴家当不会大肆宣扬,风哥你又如何得知?”
“怪只怪,我在无意中听到了庞治与嬴威的密谈。唉……”风雨归长长叹了一口气,续道:“那日庆功宴饮罢,你先回了房,我因饮酒甚多,便想到外边吹吹极北寒风,散散酒劲。可是走着走着,见到雪花飘舞,突然想起儿子曾说过,咱们剑法中的那招‘八方风雨’不该一味求急,也可适当求缓,于是便往荒无人烟处走,想要验证一下剑招。不想……却正好撞见他们的谈话,这才得知嬴破走火入魔的事。”
叶霜雪问道:“他们偷偷摸摸地,到底说了些什么?”
风雨归道:“当时相距甚远,我其实也并未听得十分真切。只隐约听到庞治说弘农姬家有个什么至宝,叫作‘凤凰真髓’,可以‘化丹毒、镇心魔’,可以弥补嬴家功法上的缺陷。嬴威当即表示要回中原令姬家交出此物,可庞治一向自诩君子,自是不同意,还自告奋勇地说要撮合嬴家和姬家的婚事,包管让嬴家得偿所愿。我大概就听到这么多,毕竟非礼勿闻,我便转身离开了。”
叶霜雪不解道:“只是撮合婚事罢了,他们纵然得知你在偷听,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风雨归道:“你想想,若非见不得人,他们又何必避开众人,特意跑到那廖无人烟处密谈呢?”
叶霜雪恍然。
风雨归续道:“况且,你刚才也说了,我们近来正在刻意疏远庞治。究其原因,无非觉得此人心思太深……”
叶霜雪抢过话头道:“哼!何止是心思太深?我算看明白了,凡事只要有了他的参与,最后得利的,定是他们鹿门派,鹿门派堂堂儒道楷模,我看也正邪难辨。姬家那个什么凤凰真髓,若不是他多嘴说出来,嬴家又岂会得知。他说去撮合两家婚事,只怕又没安上好心。”
风雨归道:“是啊,所以当时我才不敢露面。”
叶霜雪问道:“风哥,你是怀疑……庞治当时已经发现你了?”
风雨归点头道:“是啊。虽然我走得无声无息,但庞治手段了得,再看司马狗脸今日之所为……我想他定然是有所觉察。”
叶霜雪道:“风哥,你说他今日差司马狗脸前来邀你去弘农,会不会是想进一步试探你?”
风雨归点头道:“我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叶霜雪道:“不管他是什么想法,但既已动了歹念,咱们日后须多加小心才是,此次弘农之行,切不可答应。”
两人又商量了片刻,终究不能将司马术长时间晾在一旁,便又一齐回到会客厅。
刚进得厅中,正撞见云步摇好似异常慌张地赶回自己座位上坐下,而且面色潮红,额头和脖子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风雨归夫妇正自疑惑,司马术却先开口问道:“怎么没看见令郎?”
风雨归笑道:“犬子顽劣,整日就知道胡闹,估计这会……是找筱筱玩去了吧。”说完,望了一眼云步摇,他口中的“筱筱”,是云步摇的弟子。
云步摇跟着勉强一笑。
叶霜雪见云步摇神色不对,笑道:“步摇妹子,可否劳烦你帮我去看看,一叶这臭小子要真去了筱筱那儿,我担心他那几个师兄弟,又该打架了。”
云步摇显然巴不得离开,闻言当即退出厅去。
司马术问风雨归道:“令郎的身体,近来可好些了?”
风雨归夫妇均神色一黯,都摇了摇头。
原来自五年前一老一少被伊基吉袭击之后,彭万里始终疯疯癫癫,风一叶也并非安然无恙。自那晚以后,不知何故,无论风一叶如何刻苦修炼,都如同废人一样,无法在丹田中汇集起真元。
为此,这些年来,风雨归夫妇四处寻医问药,履历艰险,数次险些丧命。
这事虽只是他们的家事,但他夫妇也曾就此事求过鹿门派,故而司马术也得悉此事。
司马术叹息道:“久闻令郎虽然年幼,却聪明好学,博闻强识,于贵派诸多典籍均能熟记于心,唉……若非患此奇症,在贤伉俪的调教之下,不出十年,必定鹊起于江湖……”他善能变脸,这惋惜哀痛之色,竟真如发自肺腑一般。
风雨归夫妇都想:“岂止是聪明好学和博闻强识,那小子的脑袋里简直就像装进了一座武学宝库一样,若非丹田出了问题,哪里需要人教?成名又何需十年?只可惜……或许就是遭了天公的妒忌,才让那孩子害了那种奇症。”
叶霜雪忍不住泪流满面,却语气坚定地说道:“只要我夫妇未死,相信终有一天能找到医治之法。”
司马术点头道:“风夫人说的是,在下也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贤伉俪多行侠义,必定能得好报。”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振奋道:“对了,此次我们一同北上弘农,或许便能得到医治令郎奇症之法。”
风雨归夫妇都期待道:“当真?”
司马术含笑不答,反问道:“风掌门怎么也不问问,此次邀贤伉俪同赴弘农,所为何事?”
风雨归道:“正待相询。”
司马术笑问:“风掌门当真猜不到?”
风雨归道:“还请先生告知。”
司马术哈哈一笑,将案几上的热茶端起,缓缓喝了一口,才意味深长地道:“时值仲春,不想这下隽地界,虽不如北方冷冽,却也乍暖还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