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秦不焕与秦父秦母团聚一堂。
秦母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一家三口又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晚饭。
其间秦母多次给他夹菜,直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才告别二人回了自己的小院。
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本欲回房修行内力的秦不焕有些无奈,就这状态,坐在床上怕是都会吐出来,也没禀告父母二人,便独自出了秦府,打算去溜溜街消消食。
自己痴症多年,秦母一直看得紧,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府中玩耍,也就当年秦霄尚在家中的时候,能带着自己出去逛几圈...而痴症治好之后又直接去了教场封闭训练,想来已多年未曾在这大梁国都逛过了。
大梁国都以国为名,乃是整个国家最为繁盛的一城,有诗曾云“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描绘的正是这大梁城繁荣兴盛纸醉金迷的夜市生活。
秦国公府位于大梁城内的核心位置,穿过几条街巷便可到那最为热闹的坊间夜市,秦不焕循着记忆迈步而出,七拐八绕之后终于走到了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
他抬头看去,自己身前的这栋小楼赫然挂着“潇湘馆”的牌匾,还在纳闷这潇湘馆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时候,几个神色轻佻的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出现在二楼的凭栏之处招手呼唤。
“小哥儿,要不要上楼来听曲儿,妾身的琵琶可是大梁的一绝,连当朝国公都夸过呢...”
“这位公子,奴家的古筝也弹得不赖呢...”
秦不焕顿时无语,当朝国公说的不会是他爹吧,大梁到底有几位国公,回去得问问...
明白了此地乃是风月场所之后,秦不焕赶忙逃离了此处,他虽并非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想做个花前月下的纨绔子弟。
他痴症好了不过月余,就来这种地方,传出去实在不好,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看着秦不焕狼狈逃窜的身影,楼上的几位姑娘顿时嬉笑起来,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小哥儿,不知个中滋味...
秦不焕本来顺着街道直走,可发现此街两旁竟全是什么楼阁院馆,想来自己是误入了这大梁的烟花柳巷之地,赶忙寻了一个小巷拐了出去。
而在他进入一条幽黑的小巷拐了几次之后,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几声呼救叫喊之声。
路遇不平当拔刀相助,又想到自己如今已晋入锻体七重境界,顿时艺高人胆大,向那呼喊之地冲了过去。
在秦不焕身形轻点越过几道围墙之后,赫然看到几个壮汉被人打倒在地,不时翻滚哀嚎,而那出手之人...却是一名身形窈窕纤细的蒙面女子。
“你是何人?”
见到秦不焕身形轻盈翻墙而来,那女子顿时转过身来盯着他,警惕问道。
而秦不焕看到那出手打人的竟是一位女子,也是一愣,不经意的讷讷出声道。
“那个...姑娘...人都已经被你打倒在地了...还是放过他们吧...”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那蒙面女子发怒质问。
“不...我不认识...”
然而还未等秦不焕解释,那蒙面女子便欺身向前,一点寒芒闪过,竟是那女子手持匕首,向秦不焕刺来。
秦不焕身形急退之间连忙开口解释。
“那个...你误会了,我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他们为何要替他们说话?”
秦不焕顿时无话可说,这跟自己所想的场景不太一样啊...
在秦不焕出神的间隙,那女子刺出的匕首已距离自己不过数寸。
秦不焕连忙身形一侧,一掌推开其手臂,不料那女子却顺势一个转身,身形翻转,一掌击在秦不焕胸前,顿时使其退出数丈。
“内力...”秦不焕心中一惊,眼前的女子竟也是锻体七重之上的高手,怪不得能将数位壮汉打的求饶。
而那女子趁势追击,转眼又袭至身前,秦不焕此刻也是恼火,自己不过劝了一句,竟如此咄咄逼人。
于是调动丹田处的内力运转至手掌,等那女子袭至身前,竟直接握住那匕首,随后左手握拳猛地袭出。
蒙面女子来不及闪躲,立刻以肘部抵挡轰来的一拳。
对拼之下秦不焕却并未撤退身形,随即两手抓住那女子手臂,运转力量过肩甩了出去。
那女子在空中翻转一圈,卸去大部分力道之后,落地仍然踉跄着后退。
随后身体轰然撞在巷道墙壁之上,陷进去半寸。
秦不焕虽然每日和蒙武对战训练的时候被揍的很惨,但那毕竟是蒙武,灵修之下最强武夫。
而与一个世俗女子相比,他自身的力量和运力方式却是碾压对方,即使两人锻体境界相差无几。
一声闷哼之后,那女子嘴角渗出鲜血。
秦不焕止住身形,他无意与这女子争斗,于是又开口解释道。
“我当真不认识那几人,只是听到呼救之声才来看看...”
“你既不认识,为何要救他们?”
秦不焕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趁着他们打斗的功夫,那几名倒地的壮汉此刻早已不知去向。
“我只是劝你两句,你便出手...”
“劝我两句?你可知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女子冷眼看向秦不焕质问道。
秦不焕顿时神色一滞,自己确实不知缘由,刚才的举动属实有些莽撞了。
那蒙面女子见秦不焕愣在原地,也不愿再与他多说废话,冷哼一声,便脚尖轻点地面,跃向了墙壁之上,欲离开此处。
然而还未等落上围墙,便见其身形一软,竟直直的从空中跌落下来。
秦不焕一惊,急忙向前冲去,将那女子稳稳接住。
“毒...”
那女子倒在秦不焕怀里之后,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秦不焕明白过来她是中毒了,便急忙抱住那女子跃上围墙,在那街巷屋顶之上,腾挪闪跃,迅速向自己小院赶去。
...
两个时辰之后,蒙面女子悠悠醒来,见自己躺在床榻之上惊慌起身查看。
此时秦不焕正盘膝坐于地上蕴养内力,听见动静,便知是那女子醒了,于是悠悠说道。
“你只是被下了迷药而已,毒性微弱,故而你才没有察觉,方才打斗又导致气血翻涌才昏了过去...”
“我以内力在你体内驱动之后,药劲便散了。”
那蒙面女子见自己衣装完好,连面纱也未曾摘下,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向秦不焕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这是在哪?”那蒙面女子起身问道。
“秦国公府,我家。”
“你是秦国公的儿子?”女子问道。
秦不焕点了点头,随即又惭愧道。
“刚才...实在抱歉。”
蒙面女子冷哼一声,“你可知方才那伙是何人?”
见秦不焕摇了摇头,女子又冷声开口道。
“那几人乃是...那烟花之地的蛇头,见我独自一人在饭馆便上前欺扰。”
“只是不知何时,在饭菜里下了迷药...”
蒙面女子声音冰冷,秦不焕则顿时愣住,没想到自己差点那贼人做了掩护...
那女子见秦不焕一脸悔意,比自己年龄还要小几岁,便也不再怨愤于他。
“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属实不易,只不过行事太莽撞了些...”
秦不焕听闻默默点头,那女子也无意再与他纠缠。
“你拦我一次,又救我一次,扯平了。”
随后便打开屋门走了出去,身形一跃,便离开了这小院,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在那蒙面女子离开之后,秦不焕却没有从她的解释之中释怀…
脑中反复回想方才的情形。
若听到呼救,自己置之不理,有些违背本心。
但自己当时那般莽撞,却又差点成了贼人的拥趸。
在思虑了许久之后,他才逐渐明白过来。
行侠仗义与君子不救本就并非悖论。
无论行何事,当遵循内心,但更要明辨是非、审慎而行...
他心中感激那女子给自己上了人生中的重要一课。
可惜却不知她如今已去往何处,又能否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