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房子,房子的层高很矮,高个子稍微蹦一下就能碰到头,矮小逼仄,压抑无比。
窗外也没有江景也没有园林,只有离得极近的危楼,灰黑色的破旧墙体,小小的窗户,窄窄的阳台,比她几十年前住过的老房子还憋闷。
这哪里是房子,这分明就是个不见天日的水泥盒子。
更可笑的是,要不是顾南收留,齐厌连这么一个窝身的地方也没有。
安老太太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心疼,手都在抖。
顾南端着水出来,见老太太红着眼眶,轻声道:“坐吧。”
崔劭扶着老太太坐下。
顾南道:“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有什么想法也请提前和我说一说,丑话说在前头,就算您是老人家,想欺负齐厌也得先过了我这关。”
老太太闻言顿时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好姑娘,齐厌能遇见你,是他的福气。”
“这孩子这么多年过的苦啊,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
她泣不成声,抬起一双颤抖的手去抹眼泪,雪白的发丝从额角垂下,衬得一张苍老的面容愈发颓丧年迈,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有一种老人独有的悲怆感。
“多亏有你啊……”
顾南轻叹一声,递上一张纸巾。
老人家的哭声虽然听着让人心酸,但顾南很满意她的反应。
没有相处得来的亲情,就要有亏欠的怜爱。
她越怜惜齐厌这些年受的苦,齐厌回去之后的日子就越好过。
而且老太太在崔家有足够的话语权,资源手段比崔明珠夫妻俩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她是真心想将齐厌带在身边教养,以齐厌的天资,日后一定前途无量。
相比较之下,还是安老太太的隔代亲比较靠谱。
顾南耐心等老人家平复心情。
崔劭搬了条椅子坐在顾南对面,看着她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水,雾气腾湿了杯壁,也氤氲了一双流光荟萃的眸子。
他很熟悉这个表情。
那时他和姚璐一起去找林惊春签合同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敛眉垂目,好像事不关己,然而他们谈论的每一条合约她都听在耳里,仔细分析后设身处地为林惊春着想。
也是在一间那么狭窄逼仄的房子里,也是四个人围坐在沙发前,他的面前摆着一杯难以入口的自来水。
只不过那时还是炎热的夏末,此时已是五年后寒冷的深冬。
他坐在她对面,以极为相似的陪同姿态,旁观她为一个伤痕累累的可怜少年费尽心机。
顾南察觉到崔劭的目光,抬眸看过去。
崔劭立马收起满脸失意,扒拉着眼睑,苦下脸朝她做了个鬼脸。
顾南想笑,幼稚鬼。
30岁的男人了还那么幼稚。
她又低头喝了口水。
崔劭见状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依旧是又硬又涩的自来水,哪怕烧开了也去不掉那股明显的漂白粉味。
他艰难地咽了下去,诚实地把水放回茶几。
老太太哭累了,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又想哭了。
不为其他,只为齐厌喝了那么多年难喝的自来水。
就算是国家最难的那几年,井水也是甘甜的,哪像现在,污染严重,地表水只能一遍一遍过滤消毒才能进行日常饮用,但这种水不好喝,想要水好喝只能花大价钱买火山水、深井矿泉水、高山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