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一事到此为止，朕会与皇后好好斟酌，诸位不必再多费心了，换个议题吧。”
皇帝突然转变的态度，但凡是个有眼色的都能看得出来。
大臣们相顾无声交流了片刻后，各自退回原位。
左图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良久之后，再有一名低阶官员出列。
手持笏板禀报道：“皇上，前日夜至昨日晨，京北二百里外胥渡河上水贼再现，抢了一条北疆开下来的货船，杀了船上连主带客近百人。”
“事发河段归云梦泽县管辖，当地县令已来信请派京防大军过去捉贼剿匪，事关异地军调，微臣无法做主，还请皇上定夺。”
这才是正事、大事！
左图立刻来了精神。
“海纳！”
“末将在！”
一个四十来岁、武官打扮的威风男子出列回话。
此人正是海梦晨之父，继皇太后的胞兄，皇后的表哥。
同时，他也是京防军的最高将领，统领着京防大营五万将士，乃是京畿之地真正的实权人物。
不过这都是外人眼中的表象而已，真正的海将军，心里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帝左图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他这么一个先皇时代的皇亲国戚？
就算他与现皇后同船共绳也不行！
所以，在京防大营内部，海将军的权利早就被左图用自己有意培养的各方小势力、小团伙给分化掉了。
没有皇上亲自授意，他海纳想调动京防军出来走两步，那是做梦！
此刻他嘴上末将在，心里妈卖批，不知道这狗皇帝又要给自己派什么苦差事。
且等着吧，等女儿梦晨成了太子妃，自己就是未来皇后的爹地。
只要保重身体，好好养生，活得比狗皇帝命长，这辈子还是有风光无限，耀武扬威机会的。
海纳的心理活动，左图毫不在意，刚刚经历过自我怀疑的大禹朝皇帝，终于能在京防军上找回些自信了。
此刻的他显得意气风发，挥斥方遒道：“朕命你即刻遣兵一万，十日内灭尽云梦泽水贼，将贼首捉拿归案！”
“末将遵命！只是……只是，依皇上看，此次该派谁去比较合适？需要末将亲自领兵督战么？”海纳问得小心翼翼。
左图沉吟片刻后，道：“不必，杀鸡焉用牛刀？朕记得前些时日刚给你派了一名小参将过去，新人入伍，立功心切，正是敢打敢冲的时候，让他去吧，你做好后勤保障即可！”
得，不用想了，这个小参将又是皇帝收的心腹。
也不知道这些如狼似虎的小崽子们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个的不但武艺高强，军事才能更是让他这个虽然半路出家，但也在军营之中浸淫了半生的老家伙自惭形秽，汗颜无比。
后生可畏呀，再不加把劲儿，巩固一下家族地位，他们这些外强中干的皇亲国戚怕是终无立足之地了。
“末将遵旨！”
海纳领命退下，左图却突然想起刁羽来。
视线在百官之中扫了一圈后，不但没发现刁羽的存在，就连方德也没见着。
“定远军中郎将刁羽呢？戍州知府方德呢？这两人不是还在京城吗？今日为何没来早朝？”
外勤官员回京，若无特殊理由，是需要与京官一起上朝参会的。
而无辜旷工，真要被追究起来，也是一宗大罪。
左图怎么能想到，他要找的那两个家伙，此时正在十多里外的地窖里吃糠咽菜闻香油呢。
不过外勤官员偷懒不上殿，是很常见的事，只要皇帝不生气，没人会在意。
左图当然生气，但针对刁家人的铰毛计划他还没有想好，没必要在这些小事情上揪刁羽的小辫子。
揪下来的小毛毛，只会让他自己犯膈应。
水贼之事议定后，百官再无旁奏，朝会顺当结束。
是夜，凤王府。
左靖等江雨晴母女睡下后，唤来琼野再次点了二人的昏睡穴。
“这回轻点儿，能保证她们两个时辰不醒来就足够了，免得小东西憋得时间久了又尿床。”
这可是左靖的经验之谈。
一切安排妥当，二人换上夜行衣，戴上青虎面具，一路由琼野带飞，朝着油榨街而去。
老磨油坊阁楼之上。
方德先被带了上来。
人一到，琼野立刻开口调侃：“方大人，昨晚玩得可够尽兴？”
这是句一语双关的问话。
一问方德对小望春楼莺歌燕舞的评价。
二问左靖安排的这顿胖揍是否拳拳到肉。
这可怎么回复？
说尽兴还是不尽兴？
说尽兴吧，那是自讨苦吃，这边几万两银子都丢了，你还在温柔乡里玩得High起，要不要脸？
说不尽兴吧？那好，还没消下去的鼻青脸肿再来一套，保证让你尽兴！
“下官……下官惶恐！”
方德磕头如捣蒜，就差涕泪横流了。
琼野停顿了片刻，给足对方心理压力后，才接着道：“贡银被劫，不完全是你的错，但也只能由你担责。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办？”
“下官……下官回去便报请圣上出兵擒贼，寻回失物！”
“事发云梦泽，与你这个戍州知府何干？你以什么理由报请出兵？”
“货船！货船来自戍州府，我作为船家货主的父母官，自然有义务帮其主持公道！”
“然后呢？等京防军擒了贼首，把那几万两白花花的贡银缴获到手，你再去要回来？你要得回来么？”
“这……”
方德语塞了。
从京防军手里要他们的战利品，不亚于虎口拔牙。
而且就怕银子没要回来，却因此暴露了他与左靖之间的联系，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此法不通！
“这……这可如何是好？下官也没主意了呀！主子聪慧英明，定有良法儿，下官洗耳恭听，无不配合！”
无奈之下的方德只能把皮球踢回给琼野。
琼野呵呵一笑道：“你的侥幸心理太重了，有些事情是无解的局面，输的成本比赢的成本低。”
“比如这次，几万两银子我还丢得起，但和水贼硬碰硬，与京防军抢立功，我的损失就大了，你承受不起。”
“所以呢，此事咱们最好认栽，但我又急需这批银子，说不得，只能从你方大人身上找补了。”
“这样吧，你明日便申请离京，回北疆去，搜刮民脂民膏也好，变卖私人家产也罢，十日之内把贡银重新筹集起来，让刁将军帮你押送。”
“当然了，你也不用觉得委屈，补筹的这批银子算是今年的贡银，去年的丢了便丢了，我不找你算账，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