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羽的认怂连方德都预料到了，因此并未引来嘲笑。
屏风后的琼野却是憋得有点难受，声音都变了调。
“我跟刁将军素无来往，没有正事可谈。刁将军若有正事，不妨先说。”
好嘛，这下又丢了一道主动权！
刁羽脸颊涨红，气得直喘粗气。
不过身为从军之人，最大的优点便是目标明确，毙而后已。
此行的任务未达成，受再多气他也能忍！
“殿下既然知道了末将今日面圣一事，想必对末将呈报的内容也是清楚的了……”
“不，我不清楚。”琼野毫不犹豫地否了他的话。
刁羽尴尬地挠了挠头。
方德在一旁却直摇头。
这孩子，说话不过脑子的么？
果然是个习武莽夫！
可问题是也没见他在武学上有多大能耐呀，这一路从北疆赶来，二人本是一乘一骑。
刁羽竟然能在骑快马的时候连摔跟头，到最后还是趁着方德的轿厢马车进的京城。
身为武将，简直丢人！
刁羽再次隔空抱了抱拳，似乎这样能缓解自己的尴尬。
“那末将就把明暗两件事合在一起说了吧。”
“明面上，北疆忘魂山深谷之中发现了一个野人，此人大概十六七岁，是个与狼为伍的野小子。”
“他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前朝皇室余孽，胥家人！此事末将已报与皇上知晓。”
“暗地里，这个野人所居住的山谷是个世外桃源，里面千年以上的名贵药材漫山遍野，多不胜数。”
“若能将这些药材挖出来，不说富可敌国，也够养活一支百万级的军队了。”
“但这个消息又很烫手，一旦传扬出去，怕是会直接掀起新一轮的多国战争。”
“因此，家父为了以防万一，便决定把药材的事情暂时隐瞒了下来，就连皇上都未告知。”
“也就是说，到此刻为止，这个世上知道此事的除了我们刁家父子几人外，就是殿下您和方大人了。”
“末将觉得，此事若有您牵头，咱们大有可为！”
刁羽的这番话，还是比较言简意明的。
屏风后，左靖手指沾茶，快速地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琼野凝神看过后，随即发言：“刁羽，我且问你，父皇对那个野人做了何种安排，又有怎样计划？”
刁羽被问得直皱眉头。
他已经尽量拿药材的事情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了，结果这个尴尬的问题还是被问了出来。
犹豫了片刻后，他老实答道：“呃，皇上暂时没什么安排，只说要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
琼野立刻接话：“所以，你们父子原本的打算是想借着捉拿野人之由，让父皇下令发兵忘魂山，等寻到了那处山谷，便将谷中药材尽数据为己有。”
“可是没想到父皇并未给出兵令，你们的计划被搁浅了，所以才想到来找我合作，是也不是？”
我去！这就被人扒了底裤了？
那这合作还怎么谈下去？
一点儿议价权都没了呀，白给！
刁羽顿显心慌意乱起来。
早知道就不争着抢着来跑这趟差事了，关键是他也没想到会启动备用方案，和这个密谋造反的皇子合作呀！
都怪那个狗皇帝，活蹦乱跳的前朝余孽为何不赶紧去抓呢？
还谋定而后动，我呸！
以忘魂山的天堑，你就算谋得再久，也还是得拿命去填，否则别想大部队开进到那片山谷里。
真以为那个郎中走过的路，别人还能再走一遍呐？
开什么玩笑？
几千年来，有几个人能从忘魂山里活着出来？
那可是一片连火都烧不透的山林啊，雾气浓得要滴水，除非你扔颗太阳进去，否则别想在里面找着方向！
怎么办？接下来要往哪个方向谈？
刁羽没了主意。
好在琼野又发话了：“看你这副便秘样儿，是或不是也不用你说了。你就告诉我，这个头我要怎么牵？你们需要我做什么？以及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的答案刁羽有啊！
“殿下要做的很简单，一是想办法在半年之内，冬临之前引导劝谏皇上下令进军忘魂山，活捉小野人。”
“二是利用您在宫中朝中的关系，设法牵制海氏、卫慕氏及其背后的两大家族，保住北疆这片净土，别让他们的人进来。”
“据我所知，北疆所有的文官几乎都已是您的人了，而武官又皆以我们定远军为尊，咱们文武合作，岂不双赢？”
“至于您能从中得的好处嘛，您是主，我们是臣，山谷所得药材您六我四；不过有一点，您的金矿也得拿出来与我们共享，您七我三。殿下觉得如何？”
这番利益交换与分配比例，有点冒昧，听起来不禁让人来气。
琼野清了清嗓，道：“你刁家也敢打金矿的主意？我给你三成，你敢接么？”
刁羽呵呵一笑：“这有什么不敢接的？我们军伍之人，守疆卫土，吃苦拼命为了什么？”
“殿下真以为是有什么狗屁的家国情怀啊？还不是为了挣一口饭吃，搏一场荣华富贵！”
“再说了，想进忘魂山，等于先把命丢掉一半，没有足够的钱财利益给到那些当兵的，谁会傻不愣登往上冲？”
“之前派进去探路的先锋军，那可是家父自掏腰包，实打实用银子砸出来的。如今我们既然结了盟，殿下难道不该分摊一部分这方面的成本么？”
“此外，末将虽然不知道殿下要以何种方式成就大业，但想来也是需要有一定的武装力量作为背后支撑的吧，否则如何与现太子背后的势力斗？”
“您这三成金矿买的不只是与我刁家在忘魂山上的合作，也是定远军的一份不反抗许诺。”
“当然了，如果到时候您需要我们出兵协助，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好家伙，三万定远军还让他刁家父子玩出优越心理了，竟然敢对一国皇子当面开价。
反了他！
就在琼野要再自行驳斥一番的时候，左靖却示意他接受对方的条件。
左靖的想法很简单，刁镇雄不是自己当前要对付的目标。
对于定远军，要么稳住，要么合作，总之别撕破脸就好。
而以刁镇雄的性格，今日既然主动露了忘魂山的肥，自己若不表个好态，这事儿就不可能善了。
这些年来，因为定远侯府的事情，左靖在暗布自己复仇局的同时，也曾下功夫调查过刁家与卫慕氏、海氏之间的关系。
毕竟当年的定远侯江忠明死后，最大最直接的受益者便是他刁镇雄。
而江家身为香妃背后的鼎力支持者，自然也是卫慕氏姐妹俩的眼中钉。
所以，江家的这两个敌人是很有可能联手搞事情的。
可最后调查的结果却是，这两方没有任何利益关联或私下接触。
并且从那姐妹俩这些年的表现上来看，她们已经把刁家当做了碍眼绊脚的敌人，想要除之而后快。
就算除不掉，也要找人顶替刁家人的位置。
总之不把原本十万有余、如今仅剩三万的定远军彻底分崩离析掉，她们很难安心！
这就是那两个长头发女人的短见识。
似乎只有把大禹朝搞乱了，搞残了，搞废了，才能凸显出她们的无敌能耐。
如此看来，与刁氏父子控制下的定远军结盟合作，对现阶段的左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用茶水在桌子上又写下一行字后，便闭目沉心，养起神来。
琼野观读之后，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神情肃重道：“刁羽，回去告诉你父亲，半年内老老实实按兵不动，等我消息。”
“金矿我也可以答应分你们三成，但是从今往后，把你们的眼线给我撤出舒云，更不许踏足矿场一步。等金矿有了产量，本皇子自会按月往定远军中送银送粮。”
“至于将来要不要你们出兵协助，再说吧，若是刁统帅有心想要让刁家再上一层楼，那就抽个时间，回京与我面谈！好了，今日事已说清，话已言毕，都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