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已经把车开到楼下了，正在等待夏哲。
“等很久了吧。”
夏哲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冲陈玄笑了笑。
“没。”
陈玄嗅了嗅，夏哲一上来，他就闻到西装上有一股烟味。
不是他常抽的牌子，倒像是许媛身上的味道，带着丝甜腻的女士香烟。
但他从尹惟身上学到了沉默是金的道理，什么都没问。
夏哲打开了窗，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问道：“那天沈娅的饭局，你怎么没有一起来？”
陆拯对助理一直很好，参加晚宴，都会捎上陈玄。
“噢……我在外面候命。”陈玄打着哈哈，明白夏哲想问什么。
夏哲见他不肯说，就直白地问道：“那天，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没，什么都没看到。”
看见陈玄紧张地摇头，夏哲瞬间明白了一切。
“真不知道那小子是痴情，还是报复心重，居然真的去峰影了。”
最近手下一堆策划案，还要帮许媛争取角色，夏哲忙得焦头烂额，没那么多时间去管陆拯。
偏偏那次饭局过后，陆拯温顺的毛上便生出了倒刺。
等两人上路后，遇到了返程高峰，到锦华时已接近傍晚了。
芊芊酒馆上挂着休息的牌子，里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歌声。
“这房子隔音效果不错。”
陈玄拍了拍墙壁，有一层很厚的隔音涂料，“嗯？这好像是拯哥的声音。”
“是啊，这里是他的快乐老家。”
“啊？”
“这臭小子只要一遇到挫折，就跑这里开演唱会。”
夏哲按响了门铃，尖椒有些不情愿地给他开了门。
聚光灯下，陆拯抱着话筒，看着幕布上的提词，正在唱《Lonely Christmas》。
“明晨遇到 亦记不到和谁在醉酒中偷偷拥抱 仍然在傻笑 但你哪知道我想哭……”
粤语腔很标准，完全听不出他是苏南人。
柔和的光线洒在他身上，几缕凌乱的栗色发丝近乎透明，琥珀色的眼眸愈发清澈。
“不愧是拯哥，真的是天生vocal，不对，是ACE。”
陈玄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夏哲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眼倒在茶几上的酒瓶，不知道陆拯到底吹了几瓶。
他冷哼了一声：“这还没到清明节呢，你就先圣诞节了？”
陆拯只是浅浅看了他一眼，继续唱道：“人浪中想真心告白，而你却想听听笑话……”
圣诞节被分手，陆拯孤独地走在街上，去医院看望陆敏。
脚下踏着灰黑色的冰碴子，陆拯却也不觉得冷。雪花挂在他长长的眼睫上，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那一天，他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但因为疲惫，他已经无力哭出来了。
他本想告诉林诗音，这段时间疏忽她的真相，以为她会理解自己的处境，却得到了分手的回复。
“Last Christmas,
I gave you my heart,
But the very next day you gave it away……”
走在路上，路边便利店也挂上了彩灯，《Last Christmas》不停地循环，听得人耳朵起茧。
“你好好努力，把这首歌版权买下来，以后谁也别再放了。”
“我觉得可以有！”
一对小情侣，甜甜蜜蜜地从陆拯面前走过，吐槽着这首老歌。
陆敏睡着后，陆拯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这是他一天唯一放松的时刻。
她生病后，陆拯就接了很多墙绘的兼职，白天上课，晚上工作。
陆敏的情况并不理想，只能吃进口药物维持。
他看着某音乐软件上的听歌记录，《Lonely Christmas》一直单曲循环。
林诗音大概是忘记了，他们共享了同一个账号。
陆拯在消息框内输入“回沪市了吗？”，却又删掉了。
“是在和女朋友联系么？”
夏哲坐在了他身旁，递上了一杯热拿铁，还有各种甜剂。
“你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陆拯接过咖啡，注意到标签上面的甜度，“幸亏是热的，不是冷的。”
“什么？”夏哲不明白。
“没什么。”陆拯冷笑了声。
陆拯将糖浆和白糖都倒了进去，递给了夏哲，“你自己喝吧。”
他靠在墙上，斜斜地瞄了他一眼，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我猜，你女朋友和你差不多大吧，还是异地恋吧。”
夏哲并不意外陆拯冷漠的态度，于是笑了笑，喝起了咖啡，却被狠狠地齁到了。
“咳咳，你做了什么？你不会把白糖和糖浆都加进去了吧！”
“小孩子才选择，我都要。”
陆拯嘴上浮现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学过初中物理的都知道，白糖在热水中的溶解度，会比冷水高很多。
“你小子……”夏哲不停地咳嗽，“这么想赶我走？”
“当然，我该再应聘一份医院的安保工作，把你这种无关人士撵出去。”
陆拯的语气很不耐烦，但他画了一晚上的画，浑身酸痛，没有力气赶走夏哲。
夏哲咳嗽完了，说道：“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吧。”
“吵架而已。”
就连陆拯也觉得，他的解释很苍白无力，索性戴上了耳机，也沉浸在《Lonely Christmas》的旋律中。
军训时，学校办了一场新生歌手大赛，奖金是5000RMB。
陆拯本来没什么兴趣，但为了赚钱去沪市看林诗音，以一首《情非得已》拿下了冠军。
只可惜，就在那时，陆敏被查出了严重的肝腹水，奖金都投入了治疗。
那个叫夏哲的男人，看完了比赛，就像跟踪狂一样缠上了他。
“像你这种年纪，谈恋爱都是随便玩玩，你应该不想，让她背负你沉重的人生吧。”
陆拯一怔，他之前完全沉溺于这段感情中，不知不觉就淡忘了他可悲的身世。
“如果把你现在的情况告诉她，你猜她会怎么做？她需要的是能陪她玩乐的男友，而不是你这种……”
夏哲又将一叠资料递给了陆拯，上面清晰地写着陆拯过往的事情，包括他亲生母亲的事情。
“你真的很变态。”
陆拯将资料扔给了夏哲，夏哲轻轻笑了声：“你还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么，你以为你做兼职，能撑多久？”
“……”
陆拯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声音，很快又被压下去了。
夏哲第N次递上了名片，转身离开，“如果你加入星耀，我们可以负担你姐姐，哦不，是妈妈的医药费。”
陆拯攥紧了拳头，想起了林诗音决绝的背影，叫住了夏哲：“给我一星期的时间，我会给你答复。”
“等你想清楚了，就打我电话吧。”
第二天早晨，邻床的小女孩，拆开了父母送来的圣诞礼物，将驯鹿玩具在陆拯面前晃了晃。
“大哥哥，你看！”
“很可爱，和你一样。”
陆拯满脸倦意，朝小孩敷衍一笑。
孩子的妈妈却突然捂住了嘴，跑了出去，父亲也紧随其后安慰。
“哥哥，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妈妈会哭呢？”
小女孩不理解地看着陆拯，陆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敏温和地笑了，安慰她：“因为你很快就会出院，你妈妈太激动了，所以就哭了。”
“真的吗，我还以为只有伤心才会哭呢！”
孩子又看向陆拯，他也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个孩子已经没有治愈的希望了，父母为她倾尽积蓄，却还是放弃了治疗，只为让她不那么痛苦。
可是看着孩子天真的眼神，多多少少还是会不忍心。
陆拯离开了病房，编辑了消息，问林诗音现在在哪里，却收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一晚上没有等到消息的林诗音，已经将他拉黑了。
陆拯抱着被抛弃的心情，和夏哲签下了合同。
他很认真地练习，最后以第二名的成绩在选秀节目中出道，加入了N.K。
出道成团后的第一个圣诞节，N.K组合办了个线上音乐会。
其他成员都会趁机卖萌，唱些可爱的圣诞歌，唯独陆拯，唱了陈奕迅的《Lonely Christmas》。
他的音域很广，低沉的嗓音似大提琴一般，不愧是后来一个人唱全团的男人。
歌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与他小甜豆的形象截然相反，一下子就冲上了热搜。
那张经典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表情包，出处就在这。
从此之后，每年圣诞，陆拯都会再唱一遍《Lonely Christmas》。
夏哲无奈地等他唱完，见下一首又是《新不了情》，索性拔掉了电源。
“你什么意思？”
陆拯放下话筒，琥珀色的眼眸似受伤的狼崽一般。
“提醒你，明天还要去拍摄杂志，别喝太多。回去吧……”
“谁要听你的。”
陆拯想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陆敏，还有林诗音脸上陌生的表情，“见到你就烦……”
陆拯干呕了起来，夏哲将旁边的酒瓶砸碎在地板上，陈玄吓了一跳。
夏哲不是个有素质的人，只是平时比较会装。
“夏总，这是我的酒吧，我完全有权利请你出去。”
尖椒冷眼看着夏哲，夏哲也收敛了一点。
他又对着陆拯说道：“放过林诗音吧，你们都分手那么久了。”
陆拯倒在尖椒身上，嘲讽般地笑了：“你怎么知道她是谁，莫非你见过她？”
夏哲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低头对陈玄说道：“带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