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绕在两军阵前。
这一席话。
不可谓不狠毒。
教唆百姓。
把他们的舍身取义。
说成了李显个人安危的炮灰。
这一番诛心之言。
李牧意在分离军心。
显然。
他这么做。
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面李显所部。
迸发出的战意。
与杀气。
令他都有些许动容。
这支看似孱弱不堪的军队。
实际上却是战场上。
最为可怕的哀兵！
为什么战争里。
讲究困。
而不讲究歼？
将领一旦包围城池。
或大股敌军。
往往都是合围而不歼灭。
招揽而不强攻。
原因很简单。
困兽之斗。
这些看似身陷绝地的军团。
或城池。
往往能让妄图吃下他的对手。
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因为。
这帮人已无望生还。
人在一无所有。
看不到希望时。
绝望有时也是一种。
极为可怕的力量！
现在李牧面对的。
就是这么一批人。
但说绝望。
有点牵强了。
其实这场战争。
与瀚海的十万百姓。
压根没半毛钱关系。
之所以扶老携幼跟随李显。
全然是因为后者在瀚海。
养成的人望。
以及他那感天动地的自裁救城义举。
李显这人。
身上有不少毛病。
可以说他不好。
此人。
狂妄而又怯懦。
自大而又自卑。
时而妇人之仁。
时而又狠辣异常。
这些问题。
都是李显的毛病。
但他纵有千般不是！
情义。
却无人可以挑毛病。
他能为了长兄李恪。
粉身碎骨。
哪怕被扔下悬崖。
百死无生。
亦能笑对生死。
他也能为了满城的百姓士兵。
自裁谢罪。
李显不惜命吗？
答案是错的。
没有人想死。
尤其是李显这种。
心有牵挂之人。
他死了。
七杀该如何？
但纵使情绕于心。
李显还是能舍下儿女情长。
英勇就义。
纵使痛断肝肠。
亦能含笑赴死。
光这一点。
没人可以指责李显。
因为他无愧于心。
在毒害周皇后。
愧疚便时常萦绕他的心头。
这也让李显。
十分讨厌这种身负罪责的念头。
自裁谢罪。
在十多万百姓的眼里。
或是舍身取义。
或是杀身成仁。
可对李显而言。
那只是自己的救赎而已。
他不想在当一个罪人。
被内疚折磨。
仅此而已。
他只是想活的敞亮。
无愧于天下。
此刻的战场上。
天空一片惨白。
点点光辉。
映照在李显那布满血污的脸上。
显得十分落寞。
而又坚毅果决。
他拉了拉缰绳。
面对李牧的讥讽。
没有任何话语。
只是拍了拍胯下马儿的脊背。
柔声道：
“我们...”
“上吧！”
话音落下。
李显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
宛若一道灰色的流星般。
向着面前狂呼酣战的陈王所部。
冲杀而去。
三月的寒风。
吹打在他皱巴巴的衣衫上。
长袖如风。
拖出一条漫长的尾际。
李显就这么。
身着一袭灰色布衣。
没有半点保护措施。
挺枪纵马。
杀入了敌阵！
“杀啊！”
“为了六殿下！”
“为了瀚海！”
唐万虎一声悲怆的大喝。
紧跟在后。
第二个冲进了敌方的枪阵。
“杀！”
“六殿下！”
“我等意愿效死！”
士兵们挥洒热泪。
发了疯一般。
悍不畏死的冲锋。
百姓们亦是抄起手中的锅碗瓢盆。
菜刀木棒。
红着眼朝着陈王所部杀去。
“放箭！快放箭！”
李牧见这一幕。
急忙退到了后方阵中。
对手下那些被吓傻了的士兵。
愤怒的咆哮着。
“这..这不合适吧！将军！”
“这可都是平民百姓啊！”
不少士兵。
面对这一幕。
虽然心底生寒。
但还是不忍拉开手中的弩机。
“少废话！”
“再多说一句！”
“便就地正法！”
李牧此刻简直快气疯了。
他有多少年。
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此刻他几乎是咆哮着。
命令麾下的弓弩手放箭。
射杀冲来的百姓。
很快。
战场上。
黑压压的箭雨。
遮蔽天日。
朝着冲锋的李显所部打来。
第一轮箭雨。
便射趴下了一千多百姓兵丁。
这些可怜的人们。
吭都没吭一声。
犹如暖阳化冬雪一般。
消融在了战场上。
“爹！”
“娘！”
“爷爷！”
阵中哭声大起。
但没人来得及悲伤。
甚至没有因为至亲的故去。
而停留一刻。
红着眼如同发了疯一般。
朝陈王所部杀去。
“你们这群畜生！”
“还我娘的命！”
“爹！孩儿定为您报仇雪恨！”
“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响彻四野。
二百步。
一百步。
黑压压。
如同怒潮般狂奔咆哮的百姓。
越来越近。
不少士兵。
眼见这一幕。
吓得心胆皆寒。
五脏俱裂。
十万百姓踩在大地上。
甚至引起了大地的震颤！
“我的妈呀！”
“快跑啊！”
陈王部的士兵。
面对这心胆皆寒的一幕。
谁还有战意？
别说千两白银了。
那也得有命拿才行。
谁会愿意和一群不要命的家伙拼命？
这一刹。
陈王所部阵脚大乱。
无数士兵丢下武器溃逃。
“停下！停下！”
“你们这些懦夫！”
“给我杀了那些溃逃的懦夫！”
李牧见这一幕。
气的差点昏过去。
手中利刃不断挥动。
砍杀着溃逃的士兵。
然而这根本没什么用。
因为。
李显冲入了阵中。
嘭的一声巨响。
李显胯下的战马。
就这么生生的迎头撞在。
面前的士兵们身上。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五六人因为巨大的冲击力。
竟是直接飞到了天上。
李显此刻宛若一尊杀神。
手中战枪或是横扫。
或是挑刺。
不断地收割着陈王士兵的性命。
而他的遭遇也并非一帆风顺。
虽然因为陈王士兵的溃逃。
导致自己的冲锋。
并未被枪阵拦阻。
但身旁的士兵。
也并非待宰的羔羊。
很快长枪尽出。
噗呲一声。
数十根长枪。
犹如夺命的镰刀一般。
狠狠地刺在了胯下那匹。
伴随他长大的马儿身上。
“红焰！”
李显目眦欲裂。
悲痛欲绝。
可枣红色的马儿。
却只来得及。
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
而后重重的摔倒在血泊中。
李显含着泪花。
忍痛蹲下身。
为马儿合上了硕大的眼眸。
这匹马。
伴随李显多年。
当年南下平乱。
后者便是骑乘此马。
领军冲杀在邢家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