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俘虏这种事,张圣英是不屑于做的。他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苏展则狗腿地给他捏着肩:“老板,您真是神通广大,轻而易举就把学校里的灵异事件解决了……”
“解决?还没开始呢。”张圣英冷笑一声,点起一支烟,“你刚才起坛的时候没听见老虎吼吗?”
“啊?没啊。”苏展起坛的时候投入得不行,根本没注意外界。
“那算你运气好。”张圣英随口应了一句,又抬起头看向月亮。今晚的月亮不知为何,居然是血红色,像是一把沾血的镰刀,让人看着就心生不祥之感,“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们的事基本做完了,一会儿把白眼狼张应阳带出去就算完事。”
在他们旁边的长椅上坐着的张应阳和明磬已经开始了盘问,明磬还拿出纸笔准备做笔录。赵志笙则双手被反绑跪在两张长椅之间的位置,面对着四人。
据赵志笙所说,他们是一千多年前大盛朝派出去征讨小勃律国的军队,这支大军总计四万人,而赵志笙统率的一千人算是先锋部队。当时盛朝对小勃律大获全胜,带着三千俘虏回朝,就在回朝的途中,天降大雪,四万人一夜之间尽数被埋在了雪山里。
苏展闻言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曾学过的历史,好像确实有过这样的记载。关于盛朝出征小勃律的大军究竟去了哪里也算是史学界一个著名的未解之谜了,能考证到的也就是他们最后是在今天的帕米尔高原那里失去了踪迹。想不到今天会在帝都的一处人工湖见到这支神秘的军队,虽然只是一小队前锋,可也足够令人惊奇了。
可帕米尔高原距离帝都,一西一东,隔着大半个华夏。这些军士究竟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呢?
这个问题赵志笙也回答不上来。按照他的说法,他们是清楚自己已死的,但魂魄却被禁锢在尸体里,千年以来就在高原之上,能听能视却不能言、不能动。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野兽虫蚁啮咬……
“直到一年前,忽然听到耳边有鞭子抽打之声。说也奇怪,这鞭子一抽,我们就能动了,但尸身已风化成干尸,且匍匐在地底不能直立,只能向前爬动。我等在地下跟随水脉被一路赶着爬来,昼息夜行,也没爬几天就见到前方有白光。穿过白光竟然就到了这里。若据诸位方才的说法,区区几日爬动,竟是行了不知多少千里!说来也怪,到此之后,我等干尸上的皮肉迅速腐烂,化为白骨;魂魄也终于离体。只是被这湖水束缚,走不出这所学校的范围,且又无阴差接引,只好潜在这里,直到今日,仙长使神术,召天兵下临,末将被擒,心服口服……”
“行了,后面的马屁不用拍了。”张应阳不耐烦地打断他,毕竟被这个老鬼拍马屁的对象不是自己,他听着多少有些不爽。
“哥,这是怎么回事?”苏展对赵志笙所说的经历充满了好奇,毕竟即使他已经接受这个世界存在鬼神,可这尸体在地下爬行,而且几夜之间从帕米尔高原爬到帝都,这多少还是有些过于魔幻了,一时间超过了他的接受范围。而另一边的张应阳和明磬在听到苏展开口询问后,也扭过头来看向这边,毕竟他们俩是亲眼看见湖底那些还保存着爬行姿势的尸骨,基本可以断定赵志笙所言不虚。这样的事情于他们而言也是第一次听说。
张圣英听了苏展的询问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扭过头一脸揶揄地看着苏展,道:“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额,哥,我应该知道吗?”苏展早就习惯了张圣英这种一言不合就噎人的态度,被嘲讽了也不生气,只笑问道。
“啧,那件皮草平时都在教你些什么?”张圣英听说苏展不清楚其中的原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皱起了眉。
“你特么才皮草!好好说话是能死咋地?”蹲在苏展肩头的白爷闻言被气得狂飙东北话,“再说鬼才知道这些当兵的怎么回事!”
“长白山看来也真是没人了。”张圣英不理会白爷的怒吼,继续不冷不热地输出着,并且还扩大了战火,斜了一眼隔壁长椅上的两人,“祓禳司也差不多,一届不如一届。”没等对方反驳,张圣英已经冲苏展道:“今天就给你普及点常识。风水轮流转的道理你知道吧?应该是帕米尔一带发生了地脉移动。史载千年前盛军攻陷小勃律王都,曾纵兵烧杀数日。杀孽太重,被屠戮的冤魂怨气冲天,在回程时恰好途径地脉,怨气与地脉相冲,必生异象,这才招致了雪灾,将这支军队镇压在地下不得超生,这也可说是报应不爽了。现在大概也该他们刑期到了,千年之后地脉移位,没有了地脉压制,这些横死军士的杀气便显露了出来……”
“说了半天,不还是没说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被谁驱赶的?”张应阳对这些鬼兵为什么会消失并不感冒,他更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见张圣英迟迟说不到正题,忍不住打断道。
“看见了吗?不学无术就是这样。”张圣英对着苏展嘲讽了一句张应阳,这才接着道,“我算过了,去年太岁居于西方,正赶上这些鬼兵灾满,杀气冲撞了太岁。稍微玄一点的说法就是太岁神怒而将死尸赶到了这里;唯物点的说法则是凶气遇凶星,同气相应之下产生了异象。这一队在这湖底,其他的还不知被赶去了哪里。”
这哪里唯物了?明明两个都很玄好吗?苏展忍不住腹诽。不过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他却也明白了为什么张圣英觉得自己应该懂得其中原理。毕竟说起风水轮转,自己这个将军其实也是龙脉移动产生的“异象”,与这太岁赶尸似乎还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这边几人还在细细咂磨张圣英方才的话,那边的赵志笙已经一个头磕在了地上:“仙长神通广大、学究天人,求仙长渡脱我等离此小湖,情愿在仙长坛前听用!”
这算是被彻底降服了。古往今来,道士多有收服恶鬼妖魔作为坛前的兵马的传统;而一整支道行不低且训练有素的鬼军,其价值可谓不可估量。当下就连小天师张应阳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谁知张圣英闻言却冷笑一声道:“你刚才也看见了,贫道坛前可有你们这些败军死将的位置?”
赵志笙不说话了。张圣英五雷法已经臻于化境,方才在坛上,借着苏展的身躯役使的是雷部天兵。区区一千鬼兵,确实不被人家看在眼里。当下赵志笙便以为没了指望,再加上自己曾与那位小天师动手……似乎今日魂飞魄散是在所难免了。于是他索性换了个求法,言辞恳切道:“既如此,末将也不敢奢求什么了。适才冒犯小天师都是末将的罪过,末将死不足惜,望仙长慈悲,放过手下军士吧!”
张圣英闻言又是一个白眼:“我说要杀你了?你自己在那矫情什么呢。”
“额……”赵志笙愣住了,显然对张圣英的古怪脾气感到无所适从。苏展看着可怜,忍不住唤了一声:“哥……”
张圣英没等苏展把话说完,就猛地一指苏展:“这些鬼兵交给你了,就当打火机的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