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还是蒙蒙亮，张生贵的手机就来了电话，这个电话就像是闹钟一样，让原本睡的很死的张生贵立马打了鸡血一样起床穿衣服去了。
“又要出去了吗？这么早的吗？”我迷糊着眼睛问道。
“对，这家人突然就死人了，而且距离还不近，我得早点出发。”张生贵回道。
我没有再说话，我看了看手表也就是五点半，这个时间即便是夏天时节天也不是太明亮，而且我记得张生贵昨天两点睡的，看来他的身体还是很抗硬的。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张生贵问道。
“我…我不去了…”我犹豫片刻后回应了一声。
“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跟我一起走，不感兴趣就睡着，我先走了。”张生贵扔下一句话就穿好鞋离开了，我能听到他发动三轮车的声音。
这句话就是简单的询问，可对我而言就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了，我的心里烦翻腾又是激动又是纠结，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试一试的念头还是让我立马起了身。
“二姑父，我和你去。”我立马跑了出去，因为夏天时节我也没有盖被子没脱衣服，出去之后就跳上了他的三轮车。
“坐稳了，我们出发。”张生贵满意的叮嘱道。
从院子到马路这段距离是一条很长很陡的坡，一般电动车根本爬不上去，但张生贵这个小三轮车却劲力十足，在他的操作下绕过坑坑洼洼，缓慢却又稳当的爬了上来。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距离这里三十里地的冶头村，那个村子其实并不算远，距离张生贵住的村子也就相隔了两个村子，但是因为这是山上，所以绕圈绕了很多的距离。
“你看到那个地方的窑洞了吗？”张生贵突然停下车，指着我们下来的地方问道。
“这不是你家附近吗？”我回道。
“准确的来说那就是我家。”张生贵说道：“我们之前就住在这里，那边是我们的老房子了。”
“哦？我看那边地方也不小啊，你怎么搬家了？”我好奇道。
“因为我属龙，我老子属虎，而我们这两个家坐落的位置正好是山体的左右两侧，这个在风水学上叫做青龙白虎关，左边是青龙，右边是白虎，中间则是富堂地。”张生贵解释道。
“哦？还有这种说法啊？”我有些不解，便继续问道：“那富堂地是什么意思？”
“富堂地就是青龙白虎都守卫着的地方，那个地方真是个好地方，我们村的虎生就在里面住着，年年挣大钱。”张生贵感叹道。
“我看二姑父你也很挣钱啊！”我说道。
“那就是因为我搬了家了，以前我住在老房子的时候干啥啥不顺，后来我学了风水之后才知道我说的得属相和这地方闹不和，所以我就搬家了。”张生贵得意的说道：“搬了家之后我浑身都舒服，身体也受到了福泽，几乎没生过病。”
“天呀，风水这么能耐，还能对身体有影响？”我惊讶道。
“风水这玩意儿存在了几千年，要是瞎吹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流传下来，那些有钱老板不都爱看风水吗？所以好好跟我学，以后有钱人都得巴结你。”张生贵说道。
我点了点头，虽说张生贵这一番话震惊到了我，可还在上学的我还是不太相信风水决定人这种说法，人活着就是按照上天的安排活着，是无法改变的。
等我们到了冶头村的时候，就早早的听到了放炮的声音，张生贵说这是丧炮，而且响了两响，是真的死人了。
“两响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一响告别地，一响参见天。”张生贵说道：“这是告诉老天爷要放开闸门收人了，我们也是碰巧了，还能听到这个两响，这个知识点你记着点。”
我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实际上我对这方面的事情还真的没有要学习的意思，所以张生贵说的我只是当时记下了而已。
来到目的地后，死者的家属都围在门口，他们面露难色，有的还在哭泣，有的暗自叹息，房间里面充满了丧气。
“张师你来了！”
在张生贵走到人群身后的时候，有个男人从房间里挤了出来，热情的招呼了一声，他正是这家家属中的代表宝军。
“节哀顺变宝军，老爷子年纪大了，走的痛苦不？”张生贵问道。
“也没咋折腾，腿一蹬人就走了，生前也没遭罪。”男人说道。
“那就好，我给贴张符送一下。”张生贵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死亡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常见的了，他要做的只是让死者彻底离开。
宝军听到张生贵要贴符之后就立马让人都散开了，张生贵见众人让开就走进了屋子，他起初没有招呼我，等到他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之后才喊了我一声。
“林海言你进来看一下。”
我愣了一下，这种场合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你师傅叫你。”旁边的宝军也叫了我一声。
“哦哦！”我立马明白过来，这是张生贵要我跟他长见识了，而宝军也是把我当做了张生贵新收的徒弟。
我进去之后一股非常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下一秒我就看到了摆在地上的遗体，他已经被放在了棺材里，头朝着我的方向，也正是这样我才没有被吓到，但是这种让人作呕的气息却是散之不去。
“你绕边边过来。”张生贵招呼道。
我看了看张生贵的方向，他站在房间中间的位置，面朝着尸体，他的视线是完全可以看到尸体的情况的。
我有些发怵，可从我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允许回头了，虽然我不懂死人之后要怎么做，但我知道我现在要是出去的话我张生贵的脸会被我丢尽的。
我硬着头皮绕过棺材脚步轻轻的走向张生贵身边，内心的恐惧像是一颗炸弹一样，引线在心脏炸弹在大脑，现在就是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我大喊出声。
不过好在没有任何的意外，除了第一次接触尸体带给我的害怕之外，也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我来到张生贵身前后才感觉到了一丝人气一丝暖气。
即便有了张生贵这个活人在身边，我依旧能感觉到背后散发着的寒气逼人，这种寒气无孔不入，从身体到心理上让我不敢回头查看。
“你回头看看吧，看看能发现什么。”张生贵指示道。
“啊？”我轻微的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这个指示我是抗拒的。
呆滞了几秒后张生贵的眼神开始变得凝重，他的这种神情竟然压过了我对死人先天性的恐惧，他此时就好像不再是我的二姑父，更像是一个严厉的师傅。
我被迫回头看向遗体，遗体此时已经穿上了寿衣，衣服是崭新的艳丽的，能带来恐惧的还是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但可能他是没有痛苦走的，所以脸上也没有太过于浮夸的表现，看着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这就是死人吗？这就是人生这一辈子最后留在人间的东西吗？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我的内心情绪肆意泛滥，我想没有谁在第一次看到尸体得时候不会感慨人生的虚无，他在没咽气之前是多么的厉害又或是多么的普通，在咽气之后什么都没有了，死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了，早晚都会来。
“你看出什么了吗？”张生贵再次问道。
“我看不出来。”我还是无法理解张生贵想让我看什么。
“遗体的头是朝着门，这其中蕴含了一种讲究。”张生贵说道：“很多人都在听说过人死后是头朝门又或者是脚朝门，其实都不是。”
“那是什么？”我好奇道。
“是脚朝西，头朝东。”张生贵讲道：“脚朝西人死之后要去往西方极乐世界，而东方是日出之地，也就意味着人生的开始，所以头朝东是迎接最后一口生气，这口气从东方完全吸过来，然后通过遗体去往西方，人也就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还有这种说法，真是讲究！”我惊叹道。
说完这一点，张生贵就拿出罗盘看了一番，随着左右移动后他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人死之后，不是每个人都能及时找到阴阳的，所以他们也懂会根据自己的事了解来稍微处理遗体，身体的摆放则是更重要的一点，张生贵露出笑容就是因为遗体摆放的还算是正确的。
“宝军，把窗户打开一下，位置稍微有偏！”张生贵招呼道。
“好勒！”宝军立马会意，很快就把窗户打开了。
遗体的摆放完成之后，张生贵便熟练的在屋子中灶台和水缸以及炕头的位置贴了三张符，做完这件事之后他朝外走了几步看样子是要出去的，可又突然回头看向了我。
“你现在什么也不了解，你就死记硬背就行。”张生贵指着我身后贴符的两个位置说道：“这三个位置一个是灶神的位置，一个是水缸，再来一个炕头，屋子里就贴三张符就行。”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记住了这三个位置，却不知道其中缘由。
从房间里出来的之后，张生贵又将一张符贴门框上，这张符贴的很特殊，是贴在黄纸上然后贴在门上，而且颜色要和前两张符不一样。
“为什么这个符和前两张不一样？”我问道。
“里面两张符是送人，第一张贴在灶台是因为有灶神看着，灶神距离我们最近了，人死了通知他一声。”张生贵回答道：“第二章贴在水缸是因为水映射着天，人死之后就要上天，这和八卦有些联系，说深了你也不懂。”
“那这门上的呢？”我继续问道。
“这个是驱鬼符，虽然死者是家属，但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张生贵告诉我。
“我知道了，这玩意儿我见过，原来是这个作用。”我恍然大悟，我记得之前在去世过人的家里门上就贴这个，主要黄纸很让人记忆深刻。
“好，记住就好。”张生贵满意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张生贵将宝军叫了过来，作为死者这边的家属宝军是一家之主，在一番交谈后宝军就满意的点了点头，给张生贵递了根烟。
“我不抽烟，抽烟对嗓子不好，回头联系我。”张生贵拒绝了递烟，转身走到我这边。
“好了，走吧。”
“啊？这就完事了吗？”我惊讶道。
“没错，就是选个日子而已，他家祖坟位置不错，不需要换，选个日子下葬就行了。”张生贵回答道。
“那你给选日子了吗？”我问道
“选了，停两天就可以上山了，到时候我们再来。”张生贵说道。
选好日子之后张生贵就带着我离开了，他一路上安静的没说话，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发生了改变，至少他还没有给我说一些我应该知道的。
“二姑父，刚才为啥打开窗户呢？”我问道。
“因为方位不对，门口的方位是出在偏南方的，谐音难的意思，二窗户的位置是最正确的，打开窗户让人少走歪路。”张生贵解释道。
“太有意思了，还有谐音这种说法吗？”我诧异道。
“当然了，风水就是从各个方面发展出来的，做阴阳要学习的很多，不仅仅是风水，还有各种民俗文化，历史等各种因素，要学的很多啊。”张生贵感慨道：“我学了二十多年才摸出了自己的门道。”
“是，但凡是有点技术就要费好长时间。”我出言赞同道。
“你对这事感兴趣吗？”张生贵问道。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但是我没时间学。”我说道。
张生贵没说话，我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但是我也只能这么说了，我还要上学，家里人也不可能同意我不上学就学这个。
回到家后我二姑拉着脸站在门口，她是给张生贵摆的脸。
“回来了？”二姑没好气的问道。
“对，就是选个日子。”张生贵回道。
“你就好好瞎弄。”二姑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张生贵也没多说什么，这几天我在这里住的这几天对他的脾气也有些了解，按理说他怎么着也要和二姑吵一架的，但这次却没说话，回屋里就睡觉去了。
我跟着二姑来到另外一间屋子，她脸上布满了失望和无奈，我慢的靠近她，她身上愤怒的气息随即消散了。
“二姑你怎么了？怎么生气了？”我问道。
“他叫你出去的吗？你为什么要和他去？你不怕他那种地方有脏东西吗？”二姑追问道。
“额，我只是好奇，但我也没有觉得多危险。”我内心开始愧疚，二姑不让我跟张生贵去是表现出来的，现在我跟着去了那肯定是对我失望了。
“下次不许去了。”二姑语气严厉的说道。
“好，我不去了。”我答应道。
这件事情似乎很严重，在它的促使下一种压抑的气息在家里散发了，二姑和张生贵面对面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张生贵则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躲着二姑。
直到第三天，那是张生贵要再次去宝军家的日子，今天他要去主持下葬仪式，和之前一样我二姑睡的比较熟，不知道我们已经醒来了。
“你不怕我二姑生你气吗？还带我出来？”我问道。
“我这就是带你串串，没什么的，顺便让你见识一下，没关系的。”张生贵兴奋道。
“可是我感觉她也是担心什么。”我询问道。
“没什么担心的，有我在了。”张生贵信誓旦旦的说道：“你也别多想，我也不带你学这个了，我现在就是让你跟我吃好吃的去。”
我点了点头，虽然我知道我二姑会生气，但是已经出发了，要是我二姑知道我只是去吃好吃的应该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