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梅英听到恩赐喊她奶奶,心里一酸,不由得流下泪来。
她虽然知道恩赐不是高全的种,但是天天带他,早已感情深厚,不是随随便便说不要就不要的。
何况恩赐只是个孩子,他有什么罪?
因此周梅英实在无法狠心不理睬恩赐,把恩赐抱在怀里,默默流泪。
周小芹自己进屋拿了张凳子出来,坐在周梅英旁边摘豆角,嘴里说道:“妈,高全呢?”
周梅英本想骂她几句,无奈心情激荡,只得努力忍住泪水,一声不吭。
这时李光棍从屋里出来,周小芹见了,笑着脸喊道:“爸,你上坡去呀?”
李光棍点了点头,也不敢说话,径直走了。
杏花和赵志强从赵家院子过来,上得院坝,一见周小芹,眼里喷火:“臭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还有脸回来。你当我们是病猫,随便拿捏。”
周小芹连忙站起身,赔笑道:“杏花姐,你莫生气,昨天是我一时冲动,伤了你的心。我给你赔不是。都是一家人,不必为了这些小事闹生分了。”
“小事?”杏花瞪大眼睛:“你说这是小事?你可真会装!实话跟你说吧,今天雪花荷花都要过来。别以为我们高家没人。隔壁还有我大娘一家呢。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周小芹忙道:“是是是,我哪里敢跟你作对。你消消气,你听我说。”
杏花甩开周小芹的手:“有什么好说的?赶紧离婚,你也好找你的野男人,高全也好找个正经女人。”
周小芹没了话,也不还嘴,自己把凳子让给杏花,进屋里再去端了一张出来。
杏花心里疑惑:“今天这婊子是吃错药了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不对,肯定是有什么阴谋。我可千万不要上她的当。”
没多久雪花一家人和荷花一家人都过来了。
姚老三清清嗓子,正要装模作样说话,荷花忙说:“还是进屋说话,这院坝声音传的远,小心外人听到。”
于是进了屋,各自坐定。
周小芹堆起笑脸,逐一喊了他们,又说:“真是麻烦大家,为了我和高全的事情辛苦跑一趟。其实都是误会。”
“也怪我脾气不好,不该同杏花姐争吵。另外我想说,这次我回来就不去广东打工了,就在家和高全安安心心种地过日子,省得高全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
周小芹眼里含泪:“我受冤枉没关系,别再麻烦你们几个姐姐。”
杏花冷笑道:“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我看你是在外面卖不出去了,只好回来找高全这个背锅侠吧?想的倒挺美!”
荷花嗔道:“杏花,说事就说事,不要骂人。”
姚老三哼哼两声,说道:“我看这事就算了。人谁无过?改了就好嘛!只要小芹从今以后死心塌地和高全过日子,过去的事既往不咎。差不多行了!”
周小芹连忙附和:“二姐夫说的很是。等高全回来,我好好跟他解释。他明白了,就不会闹了。”
荷花骂姚老三:“你懂个屁!”
姚老三还嘴道:“怎么不是?我和你当初还不是一样?你一开始死活不愿意——”
荷花脸色突变,骂道:“闭上你的臭嘴巴,滚一边去!”
雪花想了一会,说:“两口子过日子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都是你让我我让你,双方各退一步。如果硬是要较真,那这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下去了。既然小芹以后都不出去了,那就算了。”
周小芹听了大喜,忙说:“还是大姐想得周到,我听你的。”
杏花急的喊道:“你们今天都是怎么了?我叫你们回来,不是帮别人说话打圆场的,是要说怎么离婚的。”
周小芹哭道:“杏花姐,你就这么死咬住我不放么?我有哪里得罪你的地方,我再给你赔不是,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高全和我离了婚,他也未必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此话一出,杏花再要追究,反倒显得自己无理了。
周小芹又对恩赐说:“恩赐,快跟你姑姑姑爷说,不要生妈妈的气了,妈妈知道错了,请他们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恩赐的份上,原谅妈妈一回吧。”
说着自己禁不住流下泪来。
她擦了眼泪,又对周梅英说道:“妈,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你恨我,可是恩赐跟着你这几年,你难道就忍心离开他?恩赐又没有喊别人爸爸,他的爸爸就是高全。”
又问恩赐:“你想爸爸吗?”
恩赐答道:“想!我想爸爸给我上街买粑粑吃。”
周小芹又问:“爸爸骂了你,你恨他吗?”
恩赐说:“不恨,因为他是我爸爸。爸爸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
杏花在一旁听了,也忍不住哭了。
周小芹又推恩赐:“快去叫三姑不要伤心了。说恩赐以后听话,会是个好孩子。”
恩赐走到杏花身边,尚未出声,杏花一把搂住他,哭得哽噎难言。
就连姚老三这个出了名的恶霸,此时也红了眼圈。
荷花说:“既然她有心改过,我看还是算了。谁家没有几件见不得人的丑事,这件事翻过去就好了。”
杏花抬起泪眼:“我们倒无所谓,只是高全,他会同意吗?”
荷花答道:“刚开始心里是有点隔阂,时间久了就慢慢淡忘了。他是个懂理的人,好好跟他说,会听的。”
周小芹喜不自禁,忙说:“多谢姐姐们成全。你们在家好生说话,我上街去买肉打酒,今天我亲自下厨,做顿好的招待你们。”
说罢喜滋滋地上街去了。
杏花问周梅英:“高全呢?”
周梅英说:“一大早就出去了,谁知道他跑到哪里生闷气去了?”
吃过午饭,到了下午,杏花荷花雪花都先后离开了高家湾。
周小芹亲自送出来,点头哈腰,十分谦恭。
等到天黑,高全一个人才慢腾腾地回来。
周小芹忙上去接住他肩上的锄头,柔声说道:“怎么才回来?中午饭也不吃。晚饭已经做好了,是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我亲自做的。你先洗洗手,我这就去端菜。”
又喊恩赐:“恩赐,你爸爸回来了。”
恩赐从周梅英怀里下来,走到高全身边,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襟,小声喊道:“爸爸!”
高全一把甩开,自己进到里屋去了。
恩赐吓得哭了起来。
周梅英连忙过来抱起,骂高全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小孩子有什么错?你也只会拿孩子出气。”
周小芹说:“妈,你别骂他。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说着也进了卧室。
只见高全坐在床头,满脸怒容,一声不吭。
周小芹也靠着他坐下,伸手要拉他。高全立马起身就要往外走。
周小芹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哭道:“别生气了,我以后实心实意跟你过日子。”
高全喊道:“放开!”
周小芹就是不放。
高全一使劲,周小芹撒开手,跌在地上。
她又爬过去抱住高全的双腿,哭道:“你就看在恩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不信你对恩赐没有感情。你看恩赐长得多可爱啊。他就是你和我的儿子,亲儿子!”
也不知道他二人究竟要如何拉锯。
外面恩赐问周梅英:“奶奶,爸爸不喜欢我了吗?是不是因为我要他给我买玩具,惹他生气了?那我以后就不要玩具了。妈妈说我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只要我听话,爸爸就会喜欢我,爱我。”
周梅英泪流满面,朝里屋骂道:“高全,你再使犟脾气,看我不收拾你。还不赶紧和小芹出来吃饭?恩赐都饿了。”
高全听了,仰天长叹,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