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一事终究败了!
朝野上下不会再将他膝下所无出的缘由,往苏妙姝身上去猜。
若所料不差,让他过继皇族宗亲为皇子的奏折,很快会呈到御案前。
不得不说,在太后的压榨和培养下,宋桢有着作为帝王的敏觉,朝堂的暗流涌动尽在他掌握中。
如他所料那般,早朝果然有臣子上书,提过继安王世子一事。
宋桢将此事压下了。
下朝后烦闷不已。
见皇帝宋桢心事重重,阎公公想到了昨晚的梦境。
梦中的情景记忆犹新,皇上在御花园撞见神鹿,与其在湖边浅水处嬉戏了一会儿,白鹿消失后在湖岸留下一个婴儿。
醒来他觉得大虞朝的先祖显灵了,他强烈的预感这宫里很快要有小皇子出生。
若梦境成真,宗室的谋算终究是一场空。
为皇帝宋桢操碎了心的阎公公,恨不得上前抚平他们陛下蹙着的眉间。
“皇上批折子累了,奴才陪皇上去御花园走走。”
用过晚膳后一直坐在御案前,不知不觉已然夜深。
过继宗亲为子之事,他毫无头绪。
坐上这个位置以来,他得朝臣辅佐,施行仁政更是赢得百姓敬重,连苏妙姝那般张扬跋扈的性子,也觉得他身上有前朝太宗皇帝的风采。
于朝政一道,他是个合格的皇帝,却无法替大虞朝绵延子嗣。
若继承大虞江山的人,不是流着他身上血脉的皇子,他会很不甘心,也觉得愧对列祖列宗。
怎么处理朝臣上书过继皇室宗亲一事,他拿不稳主意。
阎公公邀他去园子里走动,宋桢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站起身。
“也好!”
许是梦境在召示什么,也或是忠心的阎公公强烈期盼后宫有流着宋桢血脉的子嗣,一主一仆遣散了随从的太监宫女,沿着鹅卵石小径走到太液湖旁。
令他们主仆惊奇的是,如梦中所见,夜晚湖边芦苇丛中有点点光华流转。
宋桢与阎公公一走近,芦苇丛中的萤火虫四散飞舞,光华在他们周身缭绕。
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萤火虫飞舞着在暗夜里汇聚成一条如流光般的溪河,涌动银光的溪流在向前移动。
眼前的情景着实太震撼了!
像是感受着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宋桢和阎公公下意识追着流光而动,等他们回过神,已经走到了柔仪殿的宫墙外。
神迹怎么偏偏显露在了柔仪殿?
若他今日踏入柔仪殿,如何对得起失去皇子的杨美人?
宋桢犹疑不决:“文应,夜深了,朕该早些回去歇着。”
身为宋桢心腹,对于他们皇帝陛下的心思再了解不过。
借着尚美人与皇后的争执,鼓动朝臣废后。
皇上何尝不是为了替痛失皇子的杨美人出一口恶气?
不过,在阎公公看来,那个孩子已经没了,没了。
人得往前看。
朝中暗流涌动,皇室宗亲为难他们陛下的紧要关头,他做的那个梦,定是虞朝列祖列宗在召示什么。
他们皇帝陛下,一定得有个流着他血脉的皇子。
如此,才能解朝局之危。
阎公公站着不动,神情间满是偏执的狂热。
“皇上,萤火虫汇成的流光,飞进了柔仪殿。”
一向顺着宋桢的阎公公,这次很坚持:“奴才想陪着皇上进柔仪殿看看。”
“嗯,朕也想看看,苏妙姝这次又玩什么花样。”
有了阎公公给的梯子,宋桢冷哼一声拾步往柔仪殿走。
挥退了要进去禀报的值守太监,宋桢带着阎公公踏入柔仪殿,刚踏上殿内的曲折游廊,便见到他们一直追着而来的萤火流光。
涌动银光的溪流已经散开来,在赤着足追光的苏妙姝周身缭绕。
夜幕的云层中,隐现一弯钩月高悬天际。
园子里追着流光的苏妙姝,跳跃腾起的瞬间,身姿灵动如麋鹿。
他认识的苏妙姝,少有如此鲜活之态。
她要么张扬跋扈,要么处处以太后的规矩来约束他,与他争执不休,死缠烂打恨不得时时将他禁锢在身旁。
如此孩子气的苏姝妙,倒是不令他讨厌了。
看着追逐着光抓萤火虫的苏妙姝,宋桢嗤笑一声。
苏妙姝抓萤火虫抓得正欢,冷不防略带嘲讽的笑声乍起,她被吓了一跳。
借着游廊上摇曳的灯火,看清楚来人是宋桢,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皇上怎么来了?臣妾见过皇上。”
先是显而易见的喜悦,接着有被撞破没有好好在柔仪殿禁足守规矩的紧张无措。
将苏妙姝禁足柔仪殿,是让其好好自省。
她倒好,趁着夜深人静扑萤火虫玩得欢,一点也没有受罚的自觉。
宋桢差点脱口而出,皇后真是好雅兴,没将朕放在眼里云云。
但站在他面前的皇后,像是一只受惊的麋鹿,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波光点点。
触上这样一双眼眸,宋桢又不忍苛责了。
他看一眼苏妙姝被灯火照着的莹足。
“朕倒不知道,避着朕的时候,皇后是这般模样。”
“臣妾避开人的时候,本来是这个样子。”
苏妙姝心虚的将脚往裙摆里缩了缩,似乎是被戳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她竟一副同宋桢置气的模样。
“臣妾尚在闺阁,母亲常嘱咐秋嬷嬷,让臣妾一言一行得有世家女子风范。”
“入宫后,太后娘娘亦时时提醒臣妾,言臣妾是大虞朝皇后,一言一行关系着前朝后宫,当为后宫妃嫔、世家命妇及天下女子之表率。”
“臣妾这才一直端着,不敢有丝毫懈怠,早忘了进宫前避着人的时候,臣妾该是什么样子。”
苏妙姝说到此处,声音低沉几分,像是有些难过的样子。
一向跟苏妙姝水火不容的宋桢,竟是感同身受。
不管是他,还是皇后苏妙姝,何尝不是活成了别人以为的样子。
身为大虞朝的皇帝皇后,一言一行都关系着朝堂后宫。
从他成为太子那一刻,注定只能戴着面具生活,做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