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都是徒劳。
宿云微垂着眼眸,玉笙寒的手紧紧拉着他,却恍惚觉得有些虚幻,像握着一团空气,要握得很紧才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玉笙寒忽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宿云微攥得太紧,几乎要将他的掌骨捏碎一般。
他没给出别的反应来,只道:“殿下既不愿插手他们三人之间的事,如今打算去何处?”
“去救柯茹,”宿云微淡淡道,“张如韵要杀柯茹。”
玉笙寒愣了愣,宿云微的预知能力在神力回溯时便愈发强起来,能够轻易知晓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张如韵是想惹怒狄舟么?”
“或许。”
宿云微口中这么说,心中却有另一个想法。
张如韵笃定了神的心脏具有聚魂之效,利用自己的身躯为宿月昙重塑躯体并非长久之计,那并非宿月昙的东西,没办法护住宿月昙的魂魄,他需要宿云微的心脏去稳固魂魄,直到将人送入轮回才算安稳。
他的目的不算难猜,柯茹如今魂魄尚且不稳,他想杀了柯茹打散他的魂魄,逼着狄舟与自己联手来对付宿云微。
在这个世间,仙道门残存的弟子只剩他和狄舟了,一个已经被神亲自点化为仙,另一个半步入门,是唯一能和神有对抗可能的人。
东池宴也出生寂声山,但那时神陨将近,神力消散,没有收到过太多福祉,这么多年来灵力都不上不下,连身为亡魂的宿云微和柯茹都斗不过,实在不堪大用。
宿云微又想起自己现在并没有完全归于身体的最后一部分神力。
那份神力在他神陨前给了玉笙寒,之后再没要回来。
他抬了抬眸,正与玉笙寒低首望过来的视线对上。
宿云微看不清玉笙寒的情绪,眼前一切都像是丢了颜色一般,缺失了活力和欣赏的欲望,像是风化的水墨画,年岁一久便越发寡淡起来。
他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笑着,状似撒娇一般,语气忽然软了下去:“我走不动了,不想再走了,我们寻个地方住下行么?”
玉笙寒说好,是玉剑时宿云微是他的主人,是剑灵时对方是他的爱人,他对宿云微一向是迁就的,从来不愿意违了他的愿。
宿云微苍白细长的手指抬起来,指着远处隐约藏在树林间的道观,说:“去那里吧,哥哥以前说,道观里种了许多玉兰花,开花时很漂亮,可惜以前没机会去。”
他轻轻咳了两声,这具身体已经破败不堪,站不住了,唇角滑了血迹都不知道。
玉笙寒垂着眸,安静将那丝血迹擦去。
那座道观在宿云微死之前其实就已经无人烟了,院中玉兰花没人照管,如今之余枯木。
宿云微隐隐有一些遗憾,却没有太深的不甘,只道:“你瞧,像花草这样脆弱的东西,离开了人的关照很快就会死去。”
“城外有很多花能一直活着。”
“有些不能,”宿云微浅笑道,“尤其是这些已经习惯了被人饲养的花草,它们活不了。”
玉笙寒沉默下去。
他知道宿云微的意思,宿云微是在说他自己,他想让玉笙寒永远留下来,留在他身边,不要轻易将他丢弃掉。
“殿下,”玉笙寒轻声开了口,他不知道宿云微的心思为何会突然变得敏感又脆弱起来,再也没有从前那么有恃无恐,“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宿云微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睛弯起来,“嗯”了一声。
他在道观里捡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下,身体疲惫无比,坐下去便再也站不起来。
玉笙寒弯身将他发梢上的枯叶摘掉,放下手时衣袖被人顺势拽住。
宿云微喘着气,说:“你去找柯茹,去护着她。”
“狄舟不是个靠得住的,千年前错过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宿云微紧紧抓着玉笙寒的衣袖,他道:“柯茹不能死。”
玉笙寒点点头。
临要走前,宿云微忽然又喊他:“玉笙寒。”
他神情十分平静,再也不会为外物所动,只是安静看着玉笙寒,视线从他脸颊上的陈年伤痕滑下去,落在曾经短暂拥有过结契印的下颌上。
他问:“当初我骗你去寂声山,将你困在那里十余年,你恨我吗?”
玉笙寒神情恍惚了一下。
一直逃避不愿提及的往事终于问出了口,宿云微有些紧张,他怕从玉笙寒口中听到那个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字,更怕玉笙寒没有任何反应。
没人能毫无条件地爱另一个人,爱与恨从来都是交织的,如果玉笙寒不恨他,或许连爱都要散了。
那天大雪中,玉笙寒抓住了他的手腕,拦住了自己赴死的脚步,问他是不是还爱着东池宴。
宿云微从来没爱过,他谁也没爱过,偌大宫中无人教他怎么去爱人,如何去爱世人,做神的时候没人教,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