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他的手,倾身过来同他耳语,说:“东池宴如今不在霜城,前朝官员尚有留存,殿下可要先将皇位夺回,以护佑百姓离开此处。”
“当年便已经疏散过一次,许多人想着落叶归根,并不愿意离开。”
“现下今非昔比,”玉笙寒道,“张冠玉与东池宴之间的矛盾迟早要激化,二人已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恐怕不会留什么后手,到那时殃及的只能是百姓。”
宿云微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半晌,到底什么都没说,只“嗯”了一声。
玉笙寒倒真是心善,他身为前朝太子,还不如一具灵体要体恤民情。
宿云微手指蜷曲了一下,被对方攥得更紧了。
如何才能叫东池宴后悔。
宿云微的思绪已然乱了,他后来听过许多人说起东池宴的事,说他登基之后脾性越来越差,常常迁怒从前一同作战的将士。
前朝太子生前便与东池宴相识,太子死后被东池宴以礼厚葬,当初城中许多人都在传言说他们二人之间关系匪浅。
但究竟到了何等地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东池宴敷衍了事给了他一张婚书,下的是纳妾的礼,将宿云微的颜面彻底打碎。
宿云微觉得可笑,这么荒唐的关系,无人说过一句爱,也无人真的爱过,倒被后世传得情深义重起来,好像真的一般。
东池宴莫不是也受了传闻的影响,自欺欺人地当了真。
东池宴并不爱他,当初自刎也不是想叫他后悔。
因为宿云微一直都知道,东池宴自私自利,他谁都不爱。
从玉笙寒那里骗取来的神力护住了霜城的百姓,东池宴破城而入,叛军诸人便会染上因果的诅咒,不出半月就要魂飞魄散。
宿云微那时已经死了,没有见到那时的惨状,但此时或许也能猜测到一二。
那夜无数判雷从天而降,许是会将这整座城池淹入火海之中。
宿云微从未将满城百姓放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只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罢了。
他觉得自己真卑鄙。
宿云微又想,自己既已经坏成了这样,倒不如更坏一些。
东池宴不是想方设法要复活他的弟弟么,宿云微视线偏了偏,望向身旁神情严肃的玉笙寒,眼中含了一丝浅淡笑意。
晌午一过,城中百姓便开始活跃起来了。
说活跃似乎有些过分,如今城中百姓流失大半,残留的人在午后会出门行动,天黑之前又会返回家中。
家里粮食存量已然不够,官府不肯放粮救济,百姓只能去人走楼空的店铺中搜寻剩余的粮食。
但已经离开的人,多多少少都将家产带走了,并没有留多少东西在城中。
宿云微那时正和玉笙寒在某处破败的酒楼下,酒楼的房梁断裂倒塌,长久以来无人修缮,已经结了蛛网。
宿云微看见一具干枯的尸体正压在横木之下,面容干瘦狰狞,也不知道横木落下时是死是活。
他觉得有些可怜,但也仅仅只是可怜。
神将他的共情拿走了,他现在无法去换位体会死尸当初的绝望,也不能理解,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玉笙寒将断木抬起来,露出废墟下的其他东西,轻轻倒吸了一口气:“这里竟还有尸体。”
男男女女的尸身堆在一起,被废墟掩埋,有的已经开始腐烂。
宿云微轻轻蹙了蹙眉,忽然想起曾经在幽都见过的那个说书先生。
已经不记得叫什么了,只记得他似乎也是霜城人,饿死在饥荒中。
玉笙寒道:“是宣启。”
“宣启?”
“就是幽都那位喜欢讲牡丹亭的先生。”
玉笙寒将尸体身上残破的衣衫拉好,轻声说:“当初百姓说他死后尸身不腐,原来是真的,殿下瞧他容貌,几乎没什么大的变动。”
宿云微“嗯”了一声,又没话说了。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玉笙寒叹了口气,起身时本想说些什么,忽然瞧见外头百姓都向着城门去了。
行军的脚步声有些散乱,听起来没多少精神,窸窸窣窣由远即近。
宿云微抬了抬眸,反手抓了玉笙寒的手腕,淡淡道:“随我来。”
霜城是他的家乡,虽然活着时久居宫中,但宿月昙会和他说城中轶事,说有一将军之子生性爱玩闹,带着家里姐姐也常常逃学,两个小孩联手翻墙顺着小路去城外,从未被城门守将发现过。
那时宿云微只是怀疑守将的能力,没想到现下有了些用处。
玉笙寒跟在他身后问:“殿下觉得来人是东池宴所指派的么?”
“宿氏不会如此松散,”宿云微语气有些冷,但似乎又是没什么情绪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阿爹和哥哥养的兵都是最好的,那怕主将已死,也绝不会自乱阵脚。”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曾经将士恐怕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