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听完姜岑晚的一席话,再看她一副淡然的神情,显然已看淡一切。朵兰却有些突然同情起她来。
世人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只有短暂的同路时,才能体会到对方一路走至今天这有多么不容易。
比起姜岑晚的背井离乡、丈夫的视若旁人,她的身边还有时时刻刻关心着自己的父母。
她可不要幸运得太多!
朵兰情不自禁红了眼眶,怔怔地看着她,迟迟开不了口。也不知要如何才能安抚她,只能默默地乞求她能安然地度过一生。
姜岑晚心领神会,依然温柔地对朵兰笑了笑,吩咐惊鹊道:“时间不早了,送他们回去吧,夜里下山不安全。”
“诺。”
惊鹊福身后,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灯光之下,两具佝偻的身体映入眼帘。姜岑晚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自己那双年迈的父母,心头一酸。
幼时离家他们青丝依旧,已过去数年,不知他们是否也同眼前这两位老者一般佝偻着身体、白发苍苍,无时不挂念着自己?
家国大义面前,心中小爱何其渺小?纵使万般不舍,若能忍痛割爱来换取万千百姓一时的安宁,何不为之?
想到这儿,姜岑晚眼眶湿润了起来。
出门前,朵兰恋恋不舍地回眸望了她一眼,并冲她做了个口型:祝好。
他们走后,姜岑晚感到头有点疼,坐下来扶额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忽而心中想起什么,她睁开眼问惊鹊道:“咱们出来前带了多少金疮药?”
“回娘娘,足足有二十瓶。”
姜岑晚点点头,低声呢喃道:“二十……二十够了。”
抚鹤一脸不解,问道:“娘娘,您问这个做什么?往年的狩猎咱们带的那些瓶瓶罐罐,到头来都原封不动地又带了回去。”
姜岑晚解释道:“今年有用处了。”
二人疑惑。
她随即吩咐道:“惊鹊,你去给本宫备十五瓶金疮药出来。”
再看向抚鹤说道:“你去给本宫弄一身行头来,能掩人耳目的那种,一炷香后本宫要出去一趟。”
“啊?”
“诺。”
抚鹤面露难色,惊鹊则一脸平常地应了下来。
虽摸不着头脑主子到底要干嘛,抚鹤不及扰莺那般好奇心重,也不敢多嘴,还是乖乖照办了去。
转眼间,偌大的营帐中只剩下姜岑晚和惊鹊二人。
看着来回忙碌的惊鹊,姜岑晚目光一直跟着她的身影摆动,眼中带上了星点寒意。
惊鹊全然不知,在地上铺开一小块布,蹲着将药箱中写有“金疮药”的药瓶一一数着,放到了布的上面。
她拿完药瓶收箱准备出去时,姜岑晚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惊鹊闻声抱腹转了过来,疑惑道:“娘娘还有何事吩咐?”
姜岑晚起身走到她面前,敛去方才眼中的寒光,拉起她的手笑得颇为真切,看着她柔声说道:
“想着你跟本宫来北朝也有十二年了,在这儿期间本宫待你与扰莺她们几个如何?”
对于姜岑晚这突如其来的莫名言语,惊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很快调整好后,如是说道:
“娘娘待奴婢三人,自是极好的。”
姜岑晚垂下眸来又是温和一笑,惊鹊心中却发慌起来。
姜岑晚道:“在这儿宫中,除了孙嬷嬷,你们姐妹三人便是本宫最信任的人了。唤知去得早,如果不是你们还留在本宫身边,本宫真不知要如何才能走到今日了。”
唤知是惊鹊的妹妹。初到北朝时姜岑晚和唤知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一连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后,唤知最终没能挺过去。
熬了最严寒的冬天,那年是姜岑晚来北朝后第一个遇上的春天,桃花开都极美,万物呈现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那是姜岑晚在自己国家从未看到过到的繁荣,可唤知却永远留在了那个春天。
只有惊鹊知道,妹妹是为了自己而死的。
她突然有些心虚起来,急忙握住姜岑晚的手,含笑说道:“娘娘说得这是哪里话?娘娘自小便待奴婢如手足,奴婢心甘情愿跟着娘娘一辈子,哪怕是豁出性命来。”
话是这样说,殊不知她眼中划过的情绪被姜岑晚尽收眼底,心头生出几抹失望来,依旧没有选择揭穿她。
而后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去吧。”
“诺。”
看着惊鹊离去的背影,姜岑晚的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喃喃道:“但愿如此。”
随后,她看向桌上不久前惊鹊端来的茶水,眼中尽显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