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驭人之术高明,一句话夸了姜絮舟,又夸了姜鸿升。
他动了动唇,正想再说些什么,眼神却定格在了殿门外。
众人顺着谢淮的视线瞧去,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雪。
而谢问钦身穿黑色大氅,静静地伫立在风雪前,如同超然于凡尘俗世的神祇。
他眼中带着浓重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姜絮舟,朗声说:“姜小姐棋艺不差,没想到琴弹得也是极好的,看来这头筹该易主了。”
众人在下面爆发出一阵阵私语。
“恒王殿下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席过宫宴了,今日能看见他真是稀奇。”
“听话中的意思,恒王殿下和姜家的嫡女,在一起下过棋........”
姜絮舟的视线落入他的双眸,隔着长长的距离,在大殿的烛火摇曳里,她的心好似也跟着晃了晃,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座上的谢淮再次出声。
他语带责怪道:“皇叔什么时候来的,天气寒凉,您站在外头做甚。”
“从姜小姐弹琴开始便在了,曲子太过动听,实在是不敢惊扰。”
谢问钦边说话,边徐步进来。
另一边,姜鸿升惶恐地站起身想谢恩,见时机已过,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谢淮朗声笑了笑,随后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皇叔所言,朕很是赞同,依朕看,今日这第一该换人了,皇祖母皇后,你们觉得呢?”
底下的人再度炸开锅。
“早就听说裴家找回的女儿和姜家的大小姐不和,看来是真的。”
“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皇后和太皇太后对视一眼,点点头表示赞成。
谢淮大手一挥:“朕宣布,此次比试姜家小姐胜出。”
裴霜华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她死死捏紧身侧的裙摆,这才不至于失去理智。
太皇太后和蔼地看向姜絮舟,“小丫头,今日我做主,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姜絮舟福了福身子,苦恼地皱起眉头:“禀太皇太后,臣女暂时没有想要的,可否将赏赐放到日后再领?”
太皇太后听言一愣,随后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想让哀家欠债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姜絮舟抿了抿唇,佯装惭愧地低下头。
其实她在赌罢了,现下能拿到的赏赐,无非就是金银珠宝,首饰布匹之类的虚物。
她想要的是以后,能够应付急事的机会,她隐隐有预感,如果太皇太后答应,她很快就能用上。
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日恒王在,又听了不错的曲子,哀家高兴,便为你破例一次。”
姜絮舟心中一喜,极力压抑着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太皇太后轻轻拿下头上的金簪,她面露怀念,“这是先帝赏赐给哀家的,现在就当做兑换的凭证吧。”
大臣以及家眷们,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皇太后答应一个小丫头的请求,这本就够让人吃惊的。
结果,她居然还将先皇赏赐的东西,割舍给了姜絮舟。
他们眼红的同时,纷纷恨铁不成钢地瞪向身边不成器的子女。
太皇太后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丝毫不在意地把东西,交给身旁的宫女递交。
姜絮舟跪在地上,双手接过,恭敬道:
“臣女谢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赏赐。”
她进退有度,懂礼知节,赚足了上面三人的好感。
姜絮舟并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留下的好印象。
她行完礼,转身退下,目光流转间,与跟她坐在同一侧的谢问钦撞个正着。
不知怎么的,看见他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姜絮舟的心竟然有些痒痒的。
谢问钦扬起唇角,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姜絮舟的心跳在他的笑意中,不由快了几分。
她飞快地点点头,并移开目光。
接下来,走向位置的短短距离,她感受到了无数的视线,有嫉妒的,有不屑的,其中还有父母最灼热的不解。
宣氏和姜鸿升看着亭亭玉立风姿卓越的姜絮舟,心中不自觉地生出许多惆怅。
他们的女儿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身上有着他们看不透的秘密。
就像今天的比试一样,在他们的记忆中,他们的女儿分明是不会弹琴的。
姜絮舟当然知道他们疑惑,她脑袋转得飞快,到他们面前时,已然想好了用今天不在场的孟苏玉做借口。
她笑说:“爹娘,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这琴是我和苏玉在一起时学的,只会这一首。”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姜絮舟。
随后,他们脸上的表情终于从不信,到了然,最后化成了欣慰。
姜承裕适时没心没肺地撕了块大肘子,圆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清澈的愚蠢,很好地带走了姜鸿升和宣氏的注意力。
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心里感叹着儿子太傻了,还是宝贝女儿有出息.......
琴技比赛结束,后面无非就是些寻常的歌舞表演,但宫里的饭菜的确要比外面的好吃一些。
毕竟裴霜华不甘心的怨毒表情很是下饭。
一场宫宴下来,虽没做什么事,却也叫人筋疲力尽。
尤其是对谢问钦这样病弱的身子。
姜絮舟再迟钝都能发现,他脸色的憔悴与眼中的倦怠。
他一向来去自由,既然累了他为什么不走?
姜絮舟端着茶水,侧头看他。
连宫宴结束的钟声都没有听到。
宣氏叫她:“小舟,该回家了。”
她这才惊觉,她看谢问钦入了神。
恒王殿下位高权重却不常出现,能自由活动后,少不了被人奉承。
一群老头子围住他就算了,有些大胆的小姑娘竟然也凑热闹,他虽疏离,却也没有直接甩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