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走,云雾流动而又妙化无穷,避让柔风,环绕瀑布水流,拥抱太阳,流连在走廊各处,无形却又有诸多奇相。
阿萋喘着粗气攀登,涣散的眼眸偶尔望向无边际的长廊阶梯,心口不由一揪,路途依然遥远啊……这要何时才能走完呢?
不知不觉前方的善子们都跟随那老翁走在了前头,踏进雾中没了身影,二丫也不记得等他,该死,他抱怨地胡乱思考。
“云雾是活着的,你没有看错,看那!”
身侧的男孩悠闲自在,甚至没有出汗,他转过头,俊美的五官让阿萋也不由暗自妒忌,所幸他身材不高大,不仅瘦弱也矮他半头,但这身粗麻布短衫硬是被男孩套出清雅的气质,他眉毛粗浓,目光柔美,黑色长发两边分开,于耳后扎着绳结,只穿一只草鞋,赤着右脚。
这人就是岚?他意外自己竟然记得男孩名字,此人只与二丫说过话,除此之外便沉默不语,简直如他一样……阿萋的视线顺着岚的手指方向。
“你看,它们是山野间的精灵,这一切又是如此美丽。”
没错,阿萋无法无法反驳他,他看见云雾变作飞鸟的形状,便真的变成鸟翱翔天空叽喳鸣叫,泉池上方云雾也变作一条条鲤鱼扑腾飞溅落入水潭,它们无形却有相,毫无束缚却又无比自在。
“你就为观察这些景象,才走得这么慢吗?”
阿萋停步平复心情好奇地问道,他低头便注意到阿岚的赤脚上长满水疱,是被磨出来的吗?他一声不吭到现在,也不请老师傅替他治治。
“我已经到了,驻足停留只为欣赏这奇山仙景,你不也是吗?我知道你名,你是阿萋,我们是一样的人。”
“并不一样,我只是因为饥饿受伤,体力不支罢了,可不比你逍遥自在!”
“兄弟,原来这雾里暗藏乾坤,路途之远近全凭心,长阶看似漫长,却只差临门一脚就可进入内境,若心中无门,则阶梯亦是无终无止。这路在心中,而非脚下。”
岚微笑着回应,他似乎发觉了什么,再踏入雾中时脚步稍停。
“你在说什么?”
“我就先走一步啦,时候不早了,我就在山中内景等你上来了。”
阿萋疑惑不解,但看着阿岚踏进雾里,他也赶忙跟上,但踏进其中却发现男孩早已不见,登山之路漫漫,下山之路同样让他胆寒,这让他犯了难,也让他心慌气短。
“你在哪里?阿岚!”
“阿岚!阿岚!”
“二丫!老师傅呢?空和尚?你们在哪里?”
“老翁,老和尚!你们就只顾自己,不管我了吗?”
男孩先是大喊,再是对和尚与老师傅破口大骂,话音在山崖间久久回荡。云雾里似乎有精灵在嬉笑,他迷失了方向只顾埋头奔跑,阿岚说的没错,这阶梯没有尽头,从正午到晚月,他摔倒磕碰了无数次,膝盖上遍布伤痕。但心中的慌张害怕从未减少。
“路在心中!不在脚下!路在心中,不在脚下。”
云雾精灵似乎看不下去了,柔和的甜音在耳畔叮咛,可惜阿萋听不懂,他哭红了眼睛,已是够疲惫够饥渴的了,于是他双膝跪地索幸躺倒在这里。
我不属于这里,我修不成佛,修不成道,二丫,阿岚他们都是善童,他们被老头所救是命里定数,但我不是,我只是牵强附会的可怜虫,拖着一身伤骨贱命求着神佛拯救。
“路在心中,而非脚下!”
“是啊,我听不得大道理,我听不得佛理,我与道无缘,你们皆具慧根,独我没有。”
精灵们的提醒只让他深感烦躁,阿萋泪流不止,他想起父亲的嘱托。
“阿萋跟上去,跟上去就能活下去!阿萋!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该怎么做到呢?什么是心?什么是路?他只想好好休息,人生不过是苦海孤舟,唯溺而终。他听够了大道理,却恍然悟出人生不过是求死,或早或晚都得死,这样的想法一旦生出便一发不可收拾,阿萋不再苦恼,他的心趋于平静,安宁。
既然如此,便让这叫做阿萋的人死在这里吧。
“开窍了,开窍啦!”
精灵们却喜悦地大叫,但阿萋不想再管了,他望着月亮,随后闭上眼睛,酣然睡去。
“阿萋!阿萋!你醒了?”
“昨日师傅寻你不见,才知你竟睡在门口。”
是谁在喊我?阿萋睁开眼时,已非山崖长阶,而在一处厢房里,黄色的土墙壁,木床硬枕,而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海青衣,阿岚就坐在床头双手撑住脸望他。
“我在梦里吗?”
“不,你睡糊涂了,外院僧侣在门口望见你,便把你抱进来,为你沐浴,并换了身干净衣服。”
“你在说谎,我明明是在山崖上闭目等死,如何会在此刻睡在这里?”
“不管了,死也做个饿死鬼!”
阿萋满脸不可置信,他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看到了房内桌上的馒头和粥,急忙扑上去狼吞虎咽起来。
“知道你疲惫熟睡,我替你拿了早斋,说来你还没跟师傅见面呢?今天听说是祖师出关的日子,我们都得早做准备。”
岚无奈地看着,起身打开窗户,阳光穿透莎幕,清亮的钟声和和尚们的早课诵经传了进来。
“你要去哪里?”
他才刚转头,就望见这兄弟手里抓着一个馒头,嘴里囫囵吞嚼着冲了出去,门被大力甩开,冲撞荡起一层灰霾。
“去找人!”
“有甚事需要这么急?比你吃饭还重要?”
但阿萋的话语连带身影他已见不到,岚望着一地尘埃,和汤汁溅地扣桌的碗筷。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罢也罢,修道先修心,这空出的厢房总得由人收拾。”
……
阿萋急不可耐地冲出大门,炫目的阳光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