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坐在一起,长辈喝酒的一桌,小孩女人一桌,男人那边推杯换盏,女人这边嬉笑怒骂。
吴勇和我默契得坐在了一起,我从兜里拿出了一叠卡片,那是当下很流行的集换式卡片,跟他讲,这是青眼白龙,那是黑魔导师……他看着我手里的卡片,眼睛里放着光,一愣一愣的。
“来,吴表叔,吃一杯,以前小时候多亏了你的照顾,我们两兄弟才有今天。”
说这话的是我大伯,因为爷爷在部队里待了二十多年,大伯和我爸小时候正是国家困难时期,家里吃不上饭,那会儿确是全靠吴爷爷帮忙,家里度过了许多困难。
“锐锐,快来给表爷爷倒杯酒。”
我被父亲喝过去给长辈倒酒,小时候不知道是家里的习俗还是什么,内心深处比较抗拒餐桌礼仪,心不甘情不愿拿起了酒瓶,吴爷爷笑着摸着我头:
“锐锐真乖啊,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
应付完一桌的长辈后,我的后背直发凉,回到座位上,心想这又是一个无聊的晚上,唉。
“黄锐,你吃好没,吃好了跟我去河坝头耍。”吴勇看着我,撩起膀子,在我耳边私语说道。
“嗯,可以,走吧,我用不用带上什么东西?”
“不用,不用。”
说完,我跟在他后面,从饭桌上溜走了,此时正是傍晚,天空还没完全暗下去,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他,那会儿小,最怕乡下的野狗,还有那种大的蜘蛛,所以就紧跟着他,心中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了。
穿过一片片的稻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晚风呼呼吹在身上,白天的高温使得夜间格外闷热,晚风的作用也不太明显了,他在前面步子很快,像是与这乡间自然融为一体般,不一会儿,我就跟着他来到了河坝上。
我们村旁边有一条大河,叫青白江,他的支流流经我们村,河底堆积了许多泥沙,由于常年累月采砂船非法开采,使得这边的河岸线越来越宽。
到了夏季,这边水位线升高,就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堰塘,我们就叫它新农堰。
来到堰塘边,找到一个他平时经常来的位置,那里水位比较浅,他径直脱下了衣裤,一丝不挂,向我挥了挥手:
“黄锐,赶紧脱呀,这么闷热的天气,下来泡会儿澡!”
我听到这话,耳根一下子发烫起来,倒也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我本来是会游泳的,就是在城里面,游泳池里大家都会穿上游泳裤,看他这样裸泳,心里不免会有些放不开。
我顿了顿:“你游吧,我泡泡脚就行了,在河里游泳注意安全。”
“哈哈哈,你是不是怕了,赶紧下来。”说完,他一跃跳了过来,拽着我就往河边拖。
他力气可真大,瘦小的身躯原来隐藏了这么大的力量,那么小的年龄手上就有了茧巴,磨得我手臂生疼。
“等等,等等,我游还不行吗,先把衣服裤子脱了……”
2023年今日
我站在新农堰旁,往日密集的采砂船由于国家政策大力整治,已经不复存在。
儿时与他夜游的河岸我已记不得是哪个地方,望着这一片堰塘,心里泛起一片不易察觉的悲凉。
“黄老师,我们今天来这里干嘛呀,河边全是蚊子,又热死了。”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站在我的身后,十七八岁的年纪。
“小李,这地方就是吴勇从小长大的地方,他老家就在前面不远处,待会儿你们就在四周逛逛走访一下吧。”
“啊?大名鼎鼎的华勇集团吴总就是在这地方长大的?阿黄,我记得你老家也是这个黄泥沟的吧?”
说这话的是小李旁另外一个中年人,一身朴素的打扮,戴着副复古的眼镜,却遮盖不住他眼神里的锐气。
“老刘啊,多的别问了,待会儿走访的时候一定注意安全,这边的村民大多受吴家的庇护,眼线不少,一定要客气一点,不然……”
我顿了顿,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缓缓点燃,吸了一口。
“不然,我们今天都走不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