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垂眼,遮住一闪而过的晦涩。
自己只不过比慕南鹤晚上两年遇见永宁。
两年时间,七百余天宛如一道划分他与慕南鹤的鸿沟,诚然在永宁眼中,他洛阳也很重要。
但仿佛永远比不过慕南鹤在她眼中的地位。
不论怎么做。
她所想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慕南鹤。
嫉妒吗?
该是嫉妒的。
毕竟自己不论怎么做……
都无法超越慕南鹤的地位。
……
洛阳率先走下马车,在掌心放上一张干净软帕,转身将少女牵了下来,“这路积水甚多,永宁当心一些,莫要打湿了鞋袜与衣裙。”
慕月却没那么多的顾忌,因着慕一还在北境未曾回来,她今日出宫也就没有带上侍从。
“无碍,只是一套衣裳罢了。”
她拉住洛阳伸出的手,利落地从踏板上跳下。
这一跳激起地面水花,将二人衣衫下摆都给打湿了,慕月眉头一皱。
忘了下面还有个人了。
洛阳感觉到那只拉住自己的手紧了紧,紧接着,他听到少女声音,“晚间我差人送你一套新衣裳,当是赔礼了。”
身体的余温隔着软帕传递至彼此掌心之中,洛阳撑起一把淡青色油纸伞。
“这雨对比早晨虽已小上许多,但还是需注意一些,免得染了风寒。”
说罢,洛阳将这把伞面绘有青山浮云的油纸伞递交到慕月手上,自己又另外从侍从手上拿了一把同色油纸伞打上。
“准备的倒是充分。”看着洛阳撑着的那把伞,慕月发出一声轻笑,“你就不怕我今日不随你一同出宫?”
洛阳端着笑意,如沐春风。
“这伞是随时都会为永宁备着的,只要永宁愿意与我一同,若是雨天,那么这伞就恰好派上了用场。”
“若不是雨天呢?”她反问。
“那便放置在此处,等待某日与永宁一同出行的雨天。”
微风徐徐,细雨绵绵,公子的声音清润含情,如这初春一般温柔迷人,“刚好,今日是雨天,永宁也在。”
洛阳眼眸盛满笑意,那堆满的笑意之下,是他想付之于口,却又不敢贸然上前的爱意。
“它便派上用场了,不是么?”
雨丝被风吹进伞下,湿润感冰凉,却难得的不算太过难受,慕月轻哼一声不做言语。
她抬眸看了看周围便径直朝着莲泽池的方向走去。
“我倒要看看洛丞相口中的这莲花,到底开成了哪种模样。”
少女声音淋在这飘雨之内,浸湿了青衣公子整颗心脏。
他笑着让侍从就在原地侯着,自己则快步跟了上去。
“应该是不会让永宁白来一趟的。”
雨雾迷蒙,太远的路仿若被这场雨擦拭了个干净,看不太清。
二人的身影并肩在一起,青衣红裙,瞧着有几分般配。
铃铛声起。
辨不清是来自于车厢。
还是少女纤细腕骨处的红绳。
………
皇宫·承宁殿
已经清扫干净的寝宫还未来得及将原先的所有摆设弄回,如今整个宫殿都显得极为空旷。
少年长发未束凌乱披在身后,他的面容苍白,仿若大病初愈的患者。
他身前摆着一张桌案,上面放有一枚月牙形玉佩与堆叠整齐的奏折。
绑着绢帛的手拿起又一本奏折翻开,指尖垂落又抬起,转眼就将页角染上浅淡殷红。
“永宁公主半个时辰前与洛大人一同乘坐马车出宫了。”
长相阴柔,身形消瘦高挑的宦官躬身说着话,他低垂眉眼,一副恭敬模样,声音却极为冷清。
像是殿外还在不断滴落的屋檐水。
“出宫……去了莲泽湖。”
“那处在三日前便被洛大人放满了假莲花,昨日又添了几十盏河灯,永宁公主今夜许是要子时过才会回宫。”
“子时……”
少年声音沙哑,有些许沉闷,“洛爱卿的胆子是愈发大了。”
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觊觎他的永宁。
慕南鹤抬手,泛红的冷眸盯着小臂上缠绕的绢帛,上面因为一直重复的动作已经又晕染了几圈鲜红。
他垂眼,不顾这钻心疼痛再次拿起一本未看奏折。
“他应该已经与永宁提出来立后一事了吧。”
在批阅的间隙,少年头未抬地问着自己心腹,他的神色很平静,宛如方才问出口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平淡到像是一位局外人。
“是。”慕念应声,后迟疑片刻又道,“公主同意了。”
翻阅奏折的手停顿顷刻,慕南鹤沉默着将手上这本看完,随即才慢慢闭上眼身体后仰,他缓声说道,“……本该如此。”
永宁会同意洛阳的这项提议,完全处在慕南鹤意料之中。
但他在得到答案之前还是会忍不住去猜测。
猜测他的永宁万一拒绝了洛阳的提议呢?
可惜了,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万一。
慕南鹤揉揉眉间,似乎要将郁结在心中的烦闷酸苦一同释放出来。
“晚间去李尚书那处通知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吧。”他对慕念说道。
“是。”
户部尚书是慕南鹤在即位之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这件事他是瞒着慕月与洛阳做的,为的就是方便日后做事。
是以在知道慕月下定决心要让他的后宫实现妃嫔媵嫱,佳丽三千佳时,慕南鹤便开始思考起这件事中的可运作空间。
这户部尚书嫡长女向洛阳请求一事也是在他的示意下所展开的行动。
他的目的便是要有一个人能够将即将到来的秀女管控住。
而那个人,便是那位户部尚书的“嫡长女”。
她可以是贵妃,也可以当皇后。
慕南鹤对此都没什么意见。
反正她的地位必须要比除去永宁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