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梧桐树叶茂密，被傍晚的霞光笼罩着一层金光。朱墙碧瓦，飞檐威严。
熟悉的场景逐渐出现在眼前。
这是……凤梧宫？
宋清晦挣扎着起身，看凤梧宫灯火通明，一时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宋清晦还在怔愣时，皇帝在凤梧宫前下撵，被众人簇拥着向宫里走来。
那是年轻时的皇帝，眉目俊秀，和谢砚有几分相似。
一个美丽的女子衣衫华丽，妆容艳美，笑眼盈盈地迎接着圣驾到来。
宋清晦突然意识到，这是赵皇后。
赵皇后过世时她还很小，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到年轻时期的赵皇后。
赵皇后拉着皇帝的手往她的方向走，宋清晦刹那间感到惊慌，她连忙躲到柱子后面，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准备来说，是看不到她。她就像个旁观者，眼前的所有景物和人事都像是尘封的记忆，奇妙地在她面前一一展现。
她看着皇帝和赵皇后恩爱地进了凤梧宫。
画面一转，凤梧宫的花瞬间败了。
大门紧锁，灯火幽闭，只有两个洒扫的宫女在宫内劳作，宋清晦一眼认出其中一个人正是今天遇到的疯子！
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穿着内廷太监的服饰，身形高挑欣长，皮肤白皙透亮，五官清俊，唇角微弯，眉眼像水墨画般流畅，眼神里还有几分难得的稚气。
宋清晦一眼看到他耳垂上那颗殷红的小痣。
“季翻雪？”宋清晦急忙上前拉他，可眼前的人似乎看不到她，从她身前走过，对她的呼喊置若罔闻。
不……这不是东厂的季掌印，而是……凤梧宫的小太监小季子！
这是很多年前的季翻雪，明显比如今的东厂掌权者看上去要小很多。
宋清晦跟在他身后，看他从凤梧宫后的井里打了一桶水，就着井水洗完手里的食材，在院子里生了小火炉，熟练地炖上小食。
其中一个宫女不屑地看他一眼：“别废那个心了，就算你把里面那位哄上天，你这辈子都出不了凤梧宫一步！”
“小季子！你出不去啦！”
女人粗犷的咯咯笑声像拉大锯一样难听。
年轻的季翻雪却充耳不闻，只是专心地煮好皇后爱吃的莲子汤，随后叩开凤梧宫的门。
里面传来恹恹的声音：“谁？”
“娘娘，奴才给您炖了甜汤。”季翻雪的声音很柔，脸上因讨好而露出一点媚色，本就上挑的眼尾像狐狸一样勾人，跟他脸上的稚嫩混在一起，冲淡了谄媚，多了一分浑然天成的诱惑。
宋清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季翻雪。
她的心忽的一颤。
赵皇后沉默了很久，凤梧宫的门才悄然开了道缝。
季翻雪身形灵活地擦着缝进门，宋清晦犹豫地在门口站了一会，不祥的预感让她在门口止住了脚步，不敢跟着进去。
她记得，季翻雪曾经和皇后有过一段不可言说之事。
她一直以为，是赵皇后被皇帝囚禁多年，寂寞之下对他进行的强迫。
如今看来，好像和她想的不同。
她觉得她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钝痛的窒息感让她呼吸急促起来。
好像只要跟着进了这道大门，真相就会大白。
“哐当”一声瓷器碎裂声打断她的迟疑，宋清晦忍不住透过拿到门缝看去。
那位上了年纪的美艳皇后正以一种羞耻的姿势被季翻雪拥在怀里，他的脸埋在皇后的肩头，亲昵而渴慕地舔吻着，半褪的衣衫和皇后难以遏制的呻吟回荡在空旷的凤梧宫。
地上是散落的汤汤水水和瓷碗碎片，水渍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延伸。
“娘娘，翻雪陪着您……”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想极了需要对方的抚慰才能稳定下来。
整个画面在宋清晦的脑海中止住了，那只手像是彻底捏碎了她的心。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可她无法思考……她只觉得胸口好痛！整个心腔似乎都要在下一刻涨开！深入骨髓的冰冷让宋清晦难以呼吸，她站在原地，连离开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
“你愿将乐与我分享，我也能将你的苦一起承担。”
……
原来他对别人也是这样……
真可笑！她真的天真！她的话苍白无力地可笑！
赵庭方告诉她，季翻雪夜夜承欢皇后身下，如果他不愿意，皇后又怎么能强迫……
她站在那里看完全程，他们的每一轮欢愉都让她堕入更痛的深渊。泪水无声钻出眼眶滑落，那颗从未受过伤的心第一次出现裂痕。
……
“这幻术当真不会伤她？”
谢砚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清晦，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收纳进眼里。
她看起来很痛苦，眉头紧蹙，大汗淋漓。
“千真万确，魇师说这个幻境只会让宋姑娘看见那个人最难以接受的一面，并会相信幻境中的事，乐书愿拿性命担保……”云乐书说得肯定，毕竟她曾经试过，如果顺利的话，她本来还想在嫁入东宫后靠幻境赢得谢砚的欢心。
“本宫要你的命做什么？”谢砚的话里透着隐隐的不安和恼怒。
宋清晦痛苦的神色，让他下了决定的心又开始动摇。他的心跟着她一起在痛。
“殿下，事已至此，请信我……”云乐书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谢砚有几分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她退下。
如果不是交易，谢砚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云乐书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她看了眼宋清晦，不平衡的心又平添几分愉悦。
想来宋清晦此刻的痛苦可不比她的少……这样看来，她这点痛也是值得的。
待云乐书的身影消失，谢砚才走到宋清晦床边坐下，伸手为她抚过额上的汗珠。
宋清晦突然抓住谢砚的手，睁开没有任何光的双眼，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她还在沉浸在幻术中。
“翻雪……为什么……要骗我？”
“明明……”
谢砚愣住了，他看到眼前人空洞的双眼中流出两行清泪。
像珍珠一样的泪水滚落，凝在谢砚的手上，灼烫的吓人。
一种疯狂的嫉妒在暗处涌动。
“清晦，你就那么喜欢他……甚至，爱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