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动作声音都很轻，没有惊动席上的旁人。
三两盏酒下肚，在场的人都来向太子敬酒。
宋清晦趁着人多，想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没想到刚一起身就看见云乐书笑盈盈地向她走来。
宋清晦从没看过云乐书对她这样友好地笑，这种突如其来的示好好似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宁王妃，之前的事情都是乐书不懂事，乐书来向您赔个不是，您可千万别介怀。”云乐书牵出一个称得上温和的笑意。
宋清晦不知道她卖的什么药，警惕地看她当面斟了两杯酒递来。
“云家已经不复往昔，乐书是真心知错，只希望宁王妃能接受妾身的忏悔，让乐书心里也好痛快一些。”云乐书言辞恳切，眼里盛着恰到好处地懊悔和伤痛。
云乐书确实也没对她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如果说那些言语上的不快算是的话，她其实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宋清晦想到她近日来的苦楚，心一软，接了她递来的酒杯，“都是小事，清晦不会放在心上。”
她看云乐书先饮了那杯，然后将杯底转给她看。
宋清晦犹豫了一会，望着手里的清酒，选择闭着眼喝了下去。
女宾饮的酒都不算烈，入喉清香，甜甜的，让宋清晦想到之前喝的桃花酿。
不知为何，季翻雪不在上京，她倒时不时总能想起他。
两杯酒出于同一壶，想来云乐书也不敢在太子生辰宴上做什么手脚。宋清晦喝完，又与她寒暄了几句，这才得以出殿。
她很少来东宫，幼时的记忆渐渐模糊，她不敢走远，只敢靠在外面的柱子边吹风。
“怎么出来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宋清晦一惊，回头看谢砚走到她身边，手里还拿着她送的方匣。
“这句话应该问殿下才是，殿下生辰，却丢下满堂宾客不顾。”
她的话惹得谢砚一笑，谢砚笑起来很好看，他完美继承了容贵妃的容貌，长眉凤眼，周正俊逸。不笑的时候，带着几分属于皇家的威严。
可他对宋清晦总是笑着的，仿佛不愿意造成这种身份的疏离。
“里面都应付完了。”他解释道，“想来看看清晦送的礼物。”
他掂了掂手里的方匣，眼里带着珍视。
宋清晦咬了咬唇：“殿下不嫌弃就好。”
谢砚听她这么说，想打开的手又停了下来。
“清晦，我明白你的意思。”
“清晦把我当兄长，我也是高兴的。”
谢砚说得很认真，也很克制。好像真的将她视作表妹。可是身为太子说出这样的话，却总有种不可思议的卑微。
宋清晦有些无措，看向殿外的一株芭蕉，清风徐徐，摇着那株芭蕉叶来来回回，她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谢砚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她脑子里全是宁王府书房外的梅花树，也是这样的风，会将它们的枝条摇来摇去。
她好想季翻雪。算日子，他过几天也该回上京了。
“殿下，我……”宋清晦刚想说话，瞳孔倏地一缩，一种瞬间抽离的感觉让她往下坠，人晕晕乎乎地一倒，在即将倒地的一瞬间，谢砚顺势接住她。
宋清晦整个人都动不了，她看到谢砚在她眼前慢慢模糊，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
永安宫。
太医隔着纱搭在宋清晦的腕上，探了许久，迟疑道：“宋姑娘身体并无大碍。”
容贵妃皱着眉，焦急地问：“没有大碍怎么会好好地晕过去了呢？”
永安公主担心地握着宋清晦的手，一旁的谢砚也神色凝重。
东宫的生辰宴还没结束，宋清晦就倒在了殿外。吓得容贵妃赶紧停了宴，将她带回宫里请了太医。
太医沉吟片刻，道：“脉象上看，确实如此。可能是劳累过度，忧虑伤神，微臣略施几针，大概过个片刻宋姑娘就会醒来。”
宋清晦从小娇生惯养，哪有什么劳累的事能让她做？
不会是在宁王府吃了什么苦，宋清晦又忍着不说。
想到这里，容贵妃和永安公主脸色都不好看。
太医从药箱中拿出一卷布袋，长短不一的银针闪着寒光。
容贵妃看永安公主一脸不忍和心痛，连忙转移话题：“妹妹，清晦今儿就在本宫殿里歇着，你放心，本宫一定将她养好了再送回去。”
永安公主叹了口气：“那就有劳娘娘了。”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本宫一直看着清晦长大，若不是陛下的旨意……”容贵妃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一时间殿内静默了片刻。
“咳咳……”在太医扎完最后一针时，宋清晦突然咳嗽起来。
她茫然地睁眼，双眼空空。
“清晦！你终于醒了……”永安公主激动地抱住她。
宋清晦缓了很久，意识才逐渐集中。
“我这是……”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永安宫熟悉的布局让她意识到她此刻身处何处。
她想起来她之前还在和谢砚说话，下一秒就动弹不了倒了下去。
“太医说你太累了，体力不支。”容贵妃看了眼太医，太医和其他宫人默默退下后，她才继续说，“是不是在宁王府上过得不好？清晦，这里没有别人，要是那个人欺负了你，尽管和本宫说。”
“是啊，阿晦，有什么和娘亲说。”永安公主心疼地看着她，“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宋清晦却只是摇头，“我在宁王府很好……季翻雪对我也很好。”
她的话一时间让床前的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谢砚站在容贵妃身后，脸上的神情难得有几分阴郁。
容贵妃还以为是宋清晦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说季翻雪的不是，“本宫知道这是陛下赐婚，清晦也是逼不得已。但这里是永安宫，有本宫在，季翻雪还欺负不了你。”
宋清晦还是摇头，眼神却坚定了许多，“娘娘，清晦没有瞒着你们。”
“他对我很好。”
“清晦已经心悦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