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殇站在城门口,戎安依旧是人来人往,无数人来了又回。草长莺飞,冰河解冻。
“戎安城,我又回来了。”尹清殇肩下那柄剑印黑雾已经不剩几分,甚至只要他想,他可以用灵力将这黑雾震散。
“好了,你可以进去了。”守城的将士检查完行李让尹清殇进了城。
环顾四周,二十多年过去,这座城似乎没有变,当年的那些孩子长大了,大人们变老了,可这座城仍旧同记忆中一样,没有一丝丝变化。
仍旧是东街闹市,西街酒楼。小贩大声吆喝,行人形形色色,岁月唯一的印记是脚下的路又坚硬了几分。
尹清殇没有在街上闲逛,他回了酒楼,当初做工的地方。掌柜的还是掌柜的,只是发丝没有几根黑的了。他的儿子也在酒楼里跑上跑下送菜。
尹清殇刚进酒楼,就听的一声吆喝:“大爷,您几位啊?”
“我是来看看掌柜的,不用忙活了。”尹清殇摆了摆手,随后向高台走去,掌柜的正眯着眼睛打盹儿。
“爹,别睡了,有人找你。”好死不死的,他儿子叫唤了一声。
本来尹清殇是想悄悄走过去,拍一拍他,来一个故人重逢的感人场面的。你死不死啊,全破坏了。
家人们,谁懂啊,这个下头男把我计划全打乱啦。
掌柜的手忙脚乱的,大声呵斥道:“小瘪犊子,你叫唤什么?”
“爹,他找你。”
掌柜的咂吧了两下嘴,把口水擦了擦。“谁?谁找我?”
“掌柜的,是我。”尹清殇笑着摆了摆手。
掌柜的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你是?”
也是,几十年过去了,尹清殇这次让时间在脸上留下了印记。认不出来也实属正常,尹清殇回道:“一别二十年,掌柜的可还记得当初有个叫吴言的伙计?”
“吴言?是你!可是黄丫头那天哭着说天下第一,赎罪什么的,她说你是天下第一,去赎罪啦。二十年了,才回来吗?天下第一的罪孽这么深吗?”掌柜的瞬间就不困了,嗓门也不由的雄浑了几分。
天下第一的罪孽比你们想的要深多了,我啊,已经还了九百多年了。
“掌柜的,言清过的可还好?她许了什么人家。”困扰了他二十多年,终于他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地询问她的情况。
“你走了以后,黄丫头没多久就缓过来了,她和平常一样,开开心心。
我们以为就这样过去了,但是她一直没有嫁人,她说她的意中人是天下第一,她说等天下第一赎罪。
我们后来细问她才知道她等的人是你。吴言哪,你真是那传说中的天下第一?
黄丫头可是等了二十多年了。她过得好不好,你自己去看吧。”掌柜的苦笑了一声,这话本里的故事那么荒唐,如今摆在了他眼前,天下第一?真是可笑。
尹清殇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用灵力找寻黄言清的踪迹。不出片刻,尹清殇就找见了。
“掌柜的,告辞。”
“快去吧。”
初春暖阳,微风拂面,哪里还会在意时间,迎着风跑过去。尹清殇将自己变化回了年轻的样子。
还未进她的家门,他便已经看到了她,她仍旧是那般美丽,那般勤奋,在 院子里晒着衣服。她回眸,手中的衣服稳稳地搭在晾衣杆上。
“你,你回来了啊。”她低着头擦了擦湿着的手,紧张到不知该说些什么:“你,你都没变老啊,你,你这次是,你,我……”
尹清殇摇了摇头,抓住她的手:“别想那么多,就这样吧,这样就好。”
见过风吗?那应当是晓得风是抓不住的。万丈高山,层林尽染。下了雪,便是白茫茫一片。
“吴言,天下第一有多厉害啊?”
“就是无人能敌那么厉害。”
“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只是想看看你,看你过的如何?”
黄言清的泪珠一瓣一瓣地掉在地上,苦涩地开口:“那你现在看到了,你准备怎么做呢?你如今还是少年模样,我却已经是黄脸婆了,我已经配不上你了。依着说书先生的话本。你,你是不是就是来看看年少时的风花雪月啊?”
“可我已经不是你年少时遇见的模样了。”她抬手,又放下。“我是不是想多了。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本不打算来看我的。”
年少时那一声姑娘竟将她困扰在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那颗心又能放得下几人,多年来同寒冬腊月一样,等着枯木生芽。可一直一直在等他,不愿意为别人打开一点缝。那时遇见的一点光,没曾想又是一个人的一辈子。
“言清,倘若我已经九百余岁呢?倘若同我在一起,你要离开戎安呢?我怕你后悔,我也怕我配不上你。”尹清殇如实告知。
黄言清却只是摇头:“不怕的,爹爹走时同我说喜欢就试试,放不下就去找你,是我不敢。”
那天,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一步一步的走出戎安。
“早该走了,窝在戎安人都没有激情了。”掌柜的回了店里,叹了口气:“天下第一,黄毛丫头苦等二十年。这故事卖给说书那个老头,又能赚一笔。”
……
“你想变年轻吗?我可以……”尹清殇话还没有说完,黄言清就堵住了他的嘴,轻轻说道:“为什么不变老呢?慢慢变老也很幸福啊。”
“好。”于是每走一步,尹清殇就老一分。
到香山时,尹清殇已至中年,也是夏日。
桃花开满枝头,黄言清感慨了一句:“好美。”
……
日记的最后写着:“尹清殇有愧人皇之名,但终将罪孽还清,只想求一个轮回,想再去见一见她。那一把火烧的我一辈子不敢入眠,万幸,晚年有她陪着我。
看到日记,烦请去高轩城找到下一世的我,让我知晓香山,也让我来香山给她上两柱香。无言拜谢。”
盛夏合上了日记本,只听得扶秋喃喃:“人皇可是很难入轮回的啊。”
……
一生素洁白衣的 尹清殇死后魂魄再次成为一个翩翩少年。
“孟婆见过人皇,人皇上路,烦请喝了这碗孟婆汤吧。”
“好。”
尹清殇走过了长生桥,怨灵海今日格外的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浪花。尹清殇将孟婆汤一饮而尽。晃晃悠悠地走向往生门。
他前脚刚踏入,天雷便轰地一声降落了,雷云密布。难怪怨灵海这么平静。
“人皇应该是几道天雷?”
“五道,但他比上一位强,想来有七道。”
“那就好,你看着吧,我去睡了。”男子伸了个懒腰,挥了挥手,走了。
转眼间七道天雷已经落下。雷云却依旧密布在地府上空。一道接着一道,尹清殇本就是魂魄,更何况人皇剑已经不在了。
轰,有三四个人那般粗的天雷,从天而降。
怨灵海下,几朵花灵敲着监狱的门。
“都安静点,没完了怎么还,你们想早点魂飞魄散吗?”
“快去叫厉温大人。”
……
“多少道了?”黄锦昭从屋子里出来。
“回都市王,已有二十一道。”孟婆眼神凝重,眉间更是愁云密布。
“出手。”黄锦昭和孟婆齐齐飞至往生门,抬手抵挡天雷。
半炷香过去,又是十几道天雷砸落。一道白色身影赶来皱着眉头说道:“不对,天道疯了,人皇也不该如此啊。”
轰,天雷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
“余生,别睡了,叫上毕空感应天道,平复它的情绪。”
余生揉眼答:“好”。随后去叫卞城王毕空。两位阎王感应天道,宋帝王余生不得已再次扛着天雷,折扇瞬间变大,捏了个术法。高声喊着,此刻哪有半点睡意。
“让他入轮回,天道疯了,不把他劈的魂飞魄散是不会停的。”
“好。”
孟婆,楚江王,宋帝王,卞城王一起护着尹清殇,这才入了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