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除夕这天,玉芙宫早早地张贴起了红纸红灯笼。
随着新雪落下,倒也当真有点喜气洋洋的意味。
一大早,宋乐宁尚在赖床,被满脸喜色的裴诗韵给一巴掌呼醒了。
宋乐宁翻了个身,皱着眉把被子盖住了头顶。
无忧无奈又好笑,轻声道:“公主,今日要去各宫讨个好彩头庆贺新年的,可别睡迟了。”
裴诗韵一身凉气不敢缩上床,怕招的宋乐宁感染风寒,便一个劲地阿宁长阿宁短的喊。
直把宋乐宁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得安宁,总算被迫给坐起了身。
裴诗韵张罗着要给宋乐宁穿衣服,无忧与长喜哪敢要太平公主干下人的活,连忙抢过了她手上的衣服。
一应端着洗漱用具的丫鬟挨着进了屋,在睡得迷糊的宋乐宁面前排成了一排。
宋乐宁只觉得困,混混沌沌的还想抱着被子躺一会,但没多久又被挖出来,弄得她委屈不已,咕哝道:“让我再睡一会。”
其余人也算习惯了每日清晨都会上演的抢被子大战,见状只是笑。
裴诗韵被丫鬟带着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下,抱着手炉,惬意地被喂了一口掺了蜜的茶水,嘻嘻笑道:“阿宁,快别睡了,与我一同去给各宫的娘娘贺新年,可以拿回不少的好赏赐呢。”
宋乐宁睁开眼,侧躺在床上,还不是很清醒,愁道:“这是你们怀国的习俗,与我百越的公主何干,为何不让我睡个好觉,你忘恩负义。”
在宋乐宁的大头帮助下,裴诗韵与杜书行解开了误会,既不用去和亲,估摸着还能嫁给心上人了,可不就是天大的恩了。
裴诗韵大大咧咧道:“可不呢,我一定要带你去才是真的报恩。你可知跑这么一天能赚多少?”
宋乐宁如今手头宽裕,再不是差钱的主,闻言兴致缺缺道:“多少?”
裴诗韵嘻嘻笑开,伸出三个手指,道:“可能抵得上我们三年份例了。”
宋乐宁揉揉耳朵,道:“多少?”
裴诗韵乐得配合她,大声地道:“三年份例!”
按裴诗韵的份例来说,每月宫中领一份裴复临那领一份,加起来三千两银子有余,这还只是一个月。那如果走这一趟是三年份例.....
宋乐宁尚没算明白,先急着坐了起来,彻底清醒。
“快快,帮我收拾,我要去要去。”
宋乐宁觉得,她的钱如今也还不是很多,边穿衣服边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不是为了压岁钱,只是想去给各宫娘娘贺新岁。”
大家乐得哄着她,都纷纷应是。
等二人收拾妥当出发了之后,宋乐宁还喃喃着要收多少多少钱。
裴诗韵道:“父皇的子嗣不是很多,宫中妃子却数都数不尽,因而每回这一天,为了让我们能记住她们些,都会尽可能的给些好的赏赐。”
宋乐宁明了。
后宫妃子万千,就算是从前怀帝还年轻时也不见得就记得每一个人,如今怀帝连后宫都去得少了就更加。
怀帝子嗣又少,各宫妃子恐怕都很孤单,便是有个公主皇子来贺新年也是热闹气。
她们贪念这一份热闹,像待寻常子辈一样多给些压岁钱,恐怕也只是想要期待她们明年还来。
毕竟这个年代,没有孩子,又很少能出宫见家人,哪怕是过年也只是各宫妃子聚在一起多用上一顿貌合神离的饭,日子一点期盼也没有。
说难听点,与坐牢也没有多大差别了。
裴诗韵比宋乐宁高上不少,伸手搭在她的右肩上,哄道:“你不用担心劳什子是不是怀国的,各宫娘娘都很好的,只要有人去拜访都是一样的对待。”
宋乐宁懵懵点了头。
不过,事实比她预测的还要夸张一些。
各宫娘娘何止是欢迎,几乎可以算是极度热情了。
有的省了大半年的份例,只为在今日能给出一份体面的压岁钱,让她们明年还愿意看在压岁钱的份上过来。
宋乐宁看得心里酸酸的,即便已经装了一大兜钱,心情也还是沉闷不已。
裴诗韵预料之中地道:“是不是觉得难过了?”
宋乐宁闷闷点头,道:“感觉这样好可怜。”
“换个角度想就好了。”裴诗韵其实也不是很喜欢看各宫娘娘都孤单坏了的模样,找了个比较好的说法道:“你想想,各宫娘娘衣食无忧,也不用干什么活,只要等着人伺候与领每月按时的份例便好,其余所有时候都能干些自己爱干的活,绣花也好、栽树也好,都没有人管的。”
宋乐宁顺着她的思路一样,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不过终究只是安慰罢了,毕竟她们是被拘在了红墙高院里,见不得亲人也不能擅自出这个圈半步,在这个基础上,做的所有的事,反倒都像是打发闲心一样,想必也不是真心喜欢的,只是没了其他事可做而已。
宋乐宁不由自主地去想,如果以后也嫁给了裴复临会是怎样的光景。
待裴复临当真坐上了那个皇位以后——
她是百越国的公主,无论如何,想必怀国的大臣都是不允许她来当皇后的。
也就是说,受了十七年一夫一妻制度教育的宋乐宁,还得当个妾。而等到裴复临与其父裴晋央一般不得不广纳妻妾进后宫时,自己也会慢慢变得与今日所见的娘娘一般。
整日只能数着院里的砖墙,日复一日等着一个可能会歇在别的女人那的丈夫,还得欣喜不已地把自己放在低位去伺候。
宋乐宁不由打了个寒颤,再不敢想了。
可埋藏在心底,又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所有的这些都是她的想法与她以为的裴复临会如何的做法而已,可宋乐宁不是裴复临自己,这样的揣度一定程度上不就是给裴复临直接判了死刑吗?
那若是,裴复临不会这样做呢?
这些天,裴复临如何待她,宋乐宁自己能够感觉得到。
若是……若是裴复临当真愿意只娶她一个,那宋乐宁又当如何?